歃血4一心尋找香巴拉的狄青,無意中聽到趙明談起香巴拉,如同世外桃源的香巴拉,為何在趙明口中,卻如同地獄般恐怖慘厲?元昊圖謀攻略涇原路,狄青奉范仲淹之命,前往報告守備涇原路的韓琦,卻遭高高在上的文官們輕視。一心只想報國衛民的狄青,屢遭困厄,北宋重文輕武的政策,會對一觸即發的宋夏戰爭帶來何種結果?戰無不勝、威震西北的狄青,終於得知了香巴拉確切的地點,香巴拉、飛雪、飛鷹、元昊之間,到底有何神祕的關聯?

眼前這人就是狄青?狄青怎麼會到了興慶府?

那人推了下頭頂的氈帽,露出雖黑、卻極為俊朗的一張臉,那人正是狄青。他不過是抹黑了一張臉,暫掩刺青,但他蕭索悵然、氣息依舊。

他悲意滿懷,驀地想到當年眾人醉酒狂歌的情形。歌聲猶在耳,可武英、王珪、桑懌等人均已不在。那些平日沉默、心中熱血的漢子,在他狄青受窘、被韓琦輕蔑的時候,還是義不容辭地站出來,站在他的身邊。

君子之交,平淡若水。

可真正需要的時候,拋頭顱,灑熱血,義無反顧……

狄青正為兄弟們的死而狂怒悲憤,毛奴主動挑釁,他如何能忍?

「毛奴狼生,我和你賭!」

毛奴狼生渾身蓄力,一字字道:「賭什麼?」

狄青冷笑道:「我賭你活著離不開這太白居!我若輸了,隨便你如何!」

眾人譁然,毛奴狼生望著狄青滿是殺機的一雙眼眸,背脊驀地躥起一股寒意。狄青若輸了,當然要死,可他毛奴狼生輸了呢?

他毛奴狼生不只人要留在太白居,還要留下一條命!

毛奴狼生沒有動,可握刀的手已青筋暴起。他的眼角開始跳動,感覺到背脊都有汗水,良久,他才道:「好,我和你賭了!」毛奴狼生一句話說出,太白居中氛圍已如風雨怒來。

眾人望見毛奴狼生咬牙切齒,戰意已起,卻還沒有出手,都以為毛奴狼生是在蓄力一擊,只有毛奴狼生知道不是。

他有些怕。

這種恐懼,毛奴狼生許久未有。但當見到狄青鎮靜的一張臉,自信的一雙眼,還有那腰間隨意掛著的一把刀,毛奴狼生想起太多太多狄青的往事。他未見狄青的時候,只以為見到狄青時,會毫不猶豫地殺過去,可見到狄青的時候,雙腿有如灌鉛般沉重。

那沉寂的氛圍已讓人發狂。

狄青笑了,手扶刀柄道:「方才你說我是鼠輩,我就和你光明正大地一戰,難道你連鼠輩都不如了?出
招吧!」

狄青厲喝才出,毛奴狼生遽然拔刀,一個跟頭就要翻出二樓。人在空中,毛奴狼生嘎聲道:「攔住
他!」

毛奴狼生退,他不戰而退,他已沒有了和狄青交手的勇氣。

敗就死,逃或許還能留住性命。

並非所有的人都不怕死,越看似兇狠的人,心底越怕死。因為他們一直在輕賤著別人的生命,來壓制自己心中的恐懼。

毛奴狼生帶了四個手下到了樓上,那四人在毛奴狼生退的那一刻,幾乎同時出刀攔住狄青。

只要剎那的工夫,毛奴狼生下了樓,他們的任務就算完成。

樓中陡然寒氣大盛,驚虹起,血光崩。

眾人只見一道飛虹追出去,擊在毛奴狼生的背心,倏然縮回。

驚虹如閃,毛奴狼生半空頓了下,然後胸口、背心同時噴出了鮮血。陽光照耀下,如虹化七彩,從毛奴狼生身上幻化了出來。

砰的一聲大響,屍體摔在了樓下,街市大亂。

樓上沉寂若死,眾人都不敢動,只見圍攻狄青的四個侍衛已翻身倒地,喉間鮮血狂湧。

狄青出刀,不但一刀擊殺了毛奴狼生,還順手殺了四個侍衛,這是什麼樣的刀法?

鏘啷鳴響,長刀歸鞘。狄青一刀得手,不急於離去,反倒走到欄杆處向下望去,見毛奴狼生怒睜雙眸,眼中滿是不信之意,淡淡道:「你輸了。」

他放聲長笑,突然一指馬征道:「你過來。」

馬征褲子全濕,雙股打顫,聞言跪倒道:「狄大爺,小人是隨口亂說……」不等多說,一聲慘叫,已捂住耳朵。

狄青一刀削了他的耳朵,沉聲道:「留下你的命去告訴張元,讓他以後小心些睡覺。」馬征慘叫聲中,狄青已不見蹤影。

眾人呆若木雞,只聽到遠遠傳來狄青豪放的歌聲。

「男兒此生輕聲名,腰間寶刀重橫行,流不完的英雄血,殺不盡的是豪情!」

那歌聲鏗鏘有力,激盪街市中,漸漸去得遠了……

可那股豪情血氣,久久的留在天地之間,餘韻不絕!

狄青殺了夏國六班直的好手,長笑而去。

他雖笑,但心中滿是悲愴,殺個毛奴狼生,根本算不了什麼,減輕不了他心中的悲憤。

當年眾人並肩前往西北,已料到將軍百戰死,壯士難得回。此去經年,風沙刻磨,一腔熱血,說不定就此灑在邊塞之上。

說不定去了,就見不到親人。說不定去了,就留在邊塞……

但沒有人退縮。

他們有豪情、有熱血、有遠志、有為國死戰、捐軀邊陲的決絕之心。

可他們本不必死!

狄青不願多想,他對興慶府早就輕車熟路,出樓後,輕易地擺脫了夏軍的追蹤,混出了興慶府。到了郊外,狄青遠望群山連綿,逕自到了一片密林旁。

戈兵早在林外等候,見了狄青,迎上來道:「狄將軍,延州有信,周美已挺進綏州,佔領了承平砦。」

狄青喃喃道:「打得好。攻下了承平砦,綏州在望。綏州若再能打下來,夏人的銀州又危險了,只要我們不停地打下去,夏人就顧不得打我們了。現在……涇原路有新情況了嗎?」

戈兵道:「我軍好水川一戰慘敗,韓琦上書擔責,不過夏竦說責不在韓琦,而在任福。當初韓琦的確叮囑任福小心從事,不想任福大意猛進,遭此敗仗。」

狄青想起韓琦高傲的神色,歎了口氣,喃喃道:「難道好水川數萬的冤魂,就是一個責任可以了結
了?」

狄青臉上悵然之色更濃,戈兵又道:「聽說朝廷下旨,將韓琦貶到秦州當知州……最近新派滕子京暫管
涇原路。」

「滕子京?」狄青有些疑惑,「他是誰?」

「他是范公的摯友,當年和范公一起中的進士。聽說此人不錯。」

狄青真心地笑了,「范公的朋友,總不會差了。眼下元昊在涇原路,有退兵的跡象嗎?」

戈兵道:「據目前的消息,還沒有。元昊看來想要打通入關中之路,目前重兵肆虐涇原路,滕子京閉城不出,壓力很大。」

狄青皺眉道:「這說明我們給元昊造成的打擊並不大。」

戈兵苦笑道:「狄將軍,我們一共兩千的人手,已接連數戰。你更是在沒藏悟道帶兵圍殺的時候,帶著我們幾百人橫穿沙漠,來到了興慶府,伺機攻打長雞嶺,威脅元昊退兵,你做不了更多了。」

長雞嶺已在賀蘭山谷,賀蘭山谷又是興慶府的西北屏障,賀蘭山谷若有戰情,興慶府肯定人心惶惶。狄青一直沒有放棄逼元昊回兵的念頭。

狄青靠在樹上,心中暗想:戈兵說的不錯,我雖一直給夏軍施壓,但依眼下的人手和能力,的確難以給元昊震撼的威脅。既然如此……接下來應該怎麼做?

正沉思間,心中突升警覺,狄青臉色不變,悠然說道:「今天的天氣不錯。」

戈兵眼中寒光一閃,見狄青左手食指向東南角的林中一指。

有敵前來!

狄青和手下十士有一套聯繫的密語,方便行事。狄青說今天的天氣不錯,就是示意有敵,他食指的方向,就是示意敵蹤所在。

十士中,多是桀驁不馴之輩,經种世衡感化甄別入選,但對狄青都是心服口服。戈兵跟隨狄青許久,更是對狄青由衷地佩服。

狄青說有警,就絕不會虛報。

可這附近早有戈兵的手下戒備,又有誰能輕易掠過那些人手的戒備,到了狄青的身邊?

戈兵目光電閃,突然撮唇做哨,口中發出一聲鳥鳴。那鳥鳴極為逼真,鳥鳴聲起,戈兵已衝到一棵大樹下。

戈兵身形展動,長劍出鞘,已一劍向樹上刺去。

樹上有人!

劍光如電,炫目明耀。戈兵長劍才出,一人從樹上飛鳥般掠過。長劍斬空,戈兵心中微懍,暗想來敵身手卓絕,是勁敵!(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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