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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亨小傳【經典新裝版】

史考特•費茲傑羅(F. Scott Fitzgerald)◎著
王聖棻◎譯

【類別】:美國文學、經典文學
【出版日】:西元2021年04月15日 
【開本/頁數/定價】:14.8*21公分/224頁/定價250元
【ISBN】:9789861785394
【適讀年齡】:無分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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廿一世紀經典全譯本.世界文學中的夢幻之作
逝去的愛活存於真空之中,聖潔亮麗,滋養如常──

《大亨小傳》是道地的美國文學,也是二十世紀最偉大的小說之一。情節簡潔,處處留著伏筆;文風亦簡,沒有艱澀的文學嘗試,而是以清晰易懂的散文方式書寫,彷若一首動人的長詩。
這部小說寫於費茲傑羅文學生涯最成熟的時期,在在表現出其寫作中心主題──圍繞在明亮光芒四周的深沉黑暗,許多膚淺的人類友情,以及爵士旋律漸淡之後令人不安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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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本書
《大亨小傳》自出版以來已被譯成數十種語言,並多次改編成電影、電視劇,故事描述美國中西部出身的蓋茲比,於戰後經商一夕致富,他來到東岸夜夜於自己的豪宅宴客,成了慷慨又荒唐的富豪大亨,可他卻總往對岸紐約長島上一座閃著綠光的燈塔看去,尋覓著他夢寐以求、此生無緣的女人黛西。

他的鄰居、也是本書的敘事者尼克,看著蓋茲比的賓客們接受他的招待卻冷漠無情,看著蓋茲比奮力追求腐敗的虛華、最純情的昔日美夢。蓋茲比對財富的想法,對人生詩意浪漫的情感,展現了美國文化最初的勇敢追夢形象……


專文推薦
教育部國家講座計畫主持人、陽明交通大學外文系終身講座教授/馮品佳──
這部小說要說的故事相當簡單,基本的元素就是金錢、愛情與背叛。……而讓這部小說能夠名列經典的主要原因,則是小說中濃厚的象徵寓意直指美國資本主義社會的腐敗,也幾乎顛覆了美國立國的神話基礎。


「我們乘著船逆流而上,拚了命地往前划,卻只是不斷地被沖回來,回到過去。」

 

//作者簡介//

史考特.費茲傑羅Francis Scott Fitzgerald1896-1940

廿世紀美國最傑出的作家之一,是公認的美國「爵士年代」文學代言人。著有《塵世樂園》、《美麗與毀滅》、《大亨小傳》、《夜未央》、《最後的電影大亨》(未完成)等中長篇小說,以及一百多篇發表於雜誌的短篇小說,如《班傑明的奇幻旅程》(於二○○八年改編成電影)。
《大亨小傳》生動反映了一九二年代美國夢的追求與破滅,奠定費茲傑羅在美國現代文學史上的地位,更高居學術界所評選「廿世紀百年百部英語小說」第二名。時至今日,本書依然是美國一部家喻戶曉的經典小說,並列為中學必讀、大學必修書目,以探討美國歷史斷片。

 

//譯者簡介//

王聖棻

譯有《大亨小傳》、《基督教的故事》、《毛姆短篇小說選集》、《歐亨利短篇小說選集》等,目前旅居加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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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頁參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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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導讀推薦//

逆流而上
教育部國家講座計畫主持人&陽明交通大學外文系終身講座教授/馮品佳

以《大亨小傳》著稱的美國作家費茲傑羅,在他與妻子合葬的墓碑前鑲嵌著一塊石板,上面銘刻著這部小說的結語:「因此我們乘著船逆流而上,拚了命地往前划,卻只是不斷地被沖回來,回到過去」(頁二一六)。對於《大亨小傳》的主角蓋茲比而言,這段結語的確再恰當不過,出身寒微的他儘管以自己的聰明才智配合外在時機而成巨富,但似乎仍無法抵擋命運潮流的沖刷,在人生最高點時被過去的陰影席捲、乃至滅頂,在殘酷的時間洪流中彷彿不留下一點痕跡。當然,弔詭的是蓋茲比也正是因為這樣悲劇性的結局而深植人心,成為典型的美國悲劇人物之一,也使得敘述他那有如煙火般燦爛卻生命短暫的小說《大亨小傳》成為傳世之作。
這部小說要說的故事相當簡單,基本的元素就是金錢、愛情與背叛。蓋茲比奇蹟式的崛起與令人動容的癡情,諸多配角的愚腐與自私,再加上婚外情與誤殺的情節,構成有如現今肥皂劇般的悲劇故事。而讓這部小說能夠名列經典的主要原因,則是小說中濃厚的象徵寓意直指美國資本主義社會的腐敗,也幾乎顛覆了美國立國的神話基礎。
透過第一人稱的敘事者尼克卡拉威,我們見證了一九二年代美國東岸上流社會的豪奢。來自中西部農業區的尼克雖然出生世家,又是長春藤名校的高材生,但在爵士時期(Jazz Age)的紐約社會仍然有如鄉巴佬。尼克在第三章描述蓋茲比的豪宅派對如酒池肉林的景況,最能表達出物質滿溢卻又精神匱乏的強烈對比。他還提及,派對中特製的黃銅酒架上美酒無數,但是大多數女賓客「都太年輕,認不得這些酒的名字」(頁四八),這是對當時美國禁酒法令的時代指涉,也使讀者認知到,小說中諸多狂飲酗酒的場景其實是對美國清教徒精神的暗中諷刺。更重要的是,我們看到號稱民主立國的美國社會,其實存在著難以逾越的階級觀念。許多不請自來、參加蓋茲比派對的賓客一面享受著奢華的服務,卻一面鄙視蓋茲比的新貴身分。因此尼克也不免要對這些美國「貴族」嘲諷一番:「大家從頭到尾維持著某種尊貴風範,心裡認定這個派對只不過是為了展現一種土財主式的高尚,彷彿東蛋的人降貴紆尊來到西蛋,同時還得很謹慎,別讓快樂的情緒流露出來,免得失了身分」(頁五三)。
此處除了諷刺階級意識,費茲傑羅也苦心經營象徵意象西蛋與東蛋這兩個詭異的地理名稱,代表了孕育新、舊財富勢力的兩個地域。最奇特的是連結東西兩方的竟然是個充斥工業廢棄物的垃圾谷。在巨大眼睛廣告監視下的垃圾場,「垃圾像小麥一樣生長,逐漸變成山脊和丘陵以及風貌特殊的花園,還會化為房屋和煙囪的模樣飄送裊裊輕煙,最後,經過一番努力不懈,連人的形態都出現了......」(頁二九)。此處字字句句充滿了變形神話的意象,暗示著不論東蛋或西蛋、甚至整個美國都依靠著這片垃圾荒原而成形,也可能終究回到一片荒原。果然,小說中的致命場景與殺戮力量都來自於此,代表著費茲傑羅所預見的末世景象。
除了東西蛋與垃圾谷,《大亨小傳》最著名的文學意象是第一章結尾時,蓋茲比遙遙相望隔岸黛西家碼頭的那盞綠燈,這代表蓋茲比所「期待的美好未來」(頁二一六)。黛西這個名字在美國文學中有特殊的象徵意義,代表美國大地充滿生命力的女性原型,因此詹姆士(Henry James)曾以黛西為名,書寫過一篇著名的中篇小說〈黛西密勒〉(Daisy Miller)。然而《大亨小傳》中的黛西卻是個迷失於金錢世界、變成「聲音裡全是錢」的黃金女孩(頁一四三),早已失去了與土地相連的純真力量,也當然不再具有蓋茲比投射在她身上的光明希望,美國立國神話的美國夢至此完全幻滅,而蓋茲比的暴力死亡以及寂寞喪禮也有如為這個國家神話做出獻祭犧牲。
當然,蓋茲比的死亡並非毫無意義,他對黛西的愛情雖然植基於幻想,卻也是催促他不斷奮鬥的動力。因此當尼克思考著蓋茲比與夢想的拉扯關係時,最後仍說出了充滿希望的一句:「過去它和我們擦身而過,但是那無所謂,明天我們將跑得更快,把手臂伸得更遠......直到那個美好早晨來臨......」(頁二一六)。此句話語看向未來而充滿希望,與小說結尾那深陷過去的感傷,在時間軸線上營造出極大的張力,也讓小說在男主角蓋茲比悲劇性死亡與敘事者尼克喜劇性的認知之間結束,以模稜兩可的開放結局,不斷召喚著後世讀者省思逆流而上的意義。

 

//書摘//

第一章(節錄)

在我還少不更事的時候,父親曾送給我一句忠告,直到現在,我仍不斷在心中反覆思索。

「當你想批評別人的時候,要記住,這個世界上並不是所有人都具備你所擁有的條件。」

他沒再多說什麼,不過我們之間的溝通總是默契絕佳,我很清楚他想表達的東西遠超過字面上的意義。因為這句話,使我在判斷所有人事物時都傾向保留,這個習慣讓我認識了許多奇人異士,但也招惹到不少討人厭的傢伙。他們心理雖然不正常,反應卻很敏銳,碰到正常人身上有這種特質立刻就黏上來,這讓我在大學時期被指為政客一名,因為我很清楚那些怪人的祕密傷心事。大多數祕密都沒什麼意思,因為年輕人吐露的私密或者他們用來表達的詞彙都是抄來抄去,而且顯然隱瞞了部分事實,所以只要感覺某人的心事又呼之欲出,我就趕快裝睡,發呆,或是假裝不在乎以惹對方生氣。不妄加評斷他人,是一種無止盡的自我期許。我仍然有點擔心如果忘了那句忠告會錯失些什麼,雖然我父親這麼說顯得有些自以為是,而我也自以為是地重複著他的話,但我們想說的是基本的道德感是每個人生來就注定了的。

好了,這樣吹噓著自己的寬容大度,我得承認自己的容忍也是有限度的。人的外在行為可能建立在堅實的岩石上,也可能建立在濕軟的沼澤裡,一旦包容到某種程度之後,我已經不在乎它們建立在哪了。去年秋天從東岸回來時,我衷心希望這個世界能紀律嚴明,永遠向道德大旗立正致敬。那些自動送上門、混亂又片段的人心之旅我再也不要了。但唯有蓋茲比,也就是本書的主人翁不在此限,儘管他所象徵的一切如此令我由衷輕蔑。如果人的個性是由一連串的成功姿態組成,那麼蓋茲比的確有他神奇之處,他能夠敏銳感應到未來的人生發展,就像一部能記錄萬里之外地震的複雜機器。這種靈敏反應的能力,和那種被所謂「藝術氣息」美化的纖細感受力完全沒關係,而是一種與生俱來、極為少見的樂觀,一種浪漫的積極。我從來沒有在任何人身上發現過這種特質,看來也不太可能再找到這樣的人。不,蓋茲比臨終時是安詳平和的,令我在意的是困擾著蓋茲比的事,是他幻夢乍醒時飄來的那些個骯髒塵埃,這讓我暫時無暇顧及人世間虛無的憂傷和短暫的歡樂。

我們卡拉威家三代都住在中西部一個城市,生活富裕,聲名卓著,算得上是望族。家族中代代相傳我們是蘇格蘭伯克魯公爵的後裔,但實際上創下這片家業的是我祖父的哥哥,他在一八五一年來到這裡,弄了個替死鬼去替他打美國內戰,接著開了家五金批發店,並由我父親經營至今。

我從來沒看過這位伯公,但我猜想我們長得很像,尤其是跟懸掛在父親辦公室、一幅表情相當嚴峻的畫像比對之後。一九一五年我從紐哈芬的耶魯大學畢業,距離我父親畢業剛好二十五年。不久之後我參加了那場遲來的日耳曼大遷移,也就是大家通稱的第一次世界大戰。把敵人打得落荒而逃還滿有趣的,結果戰爭結束回到家反而平靜不下來。原本,中西部家鄉該是溫暖的世界中心,現在卻像破落的宇宙邊緣。因此我決定前往東岸學學債券業。我認識的每個人都走這一行,所以我猜多我這個單身漢應該無妨。所有的叔叔舅舅嬸嬸姑姑為此討論了老半天,好像在幫我選哪一家幼稚園最好,最後終於說「為什麼…………好吧」,人人臉上的表情既認真又遲疑。父親答應資助我一年的生活費用,後來又有些大小雜事拖延了點時間,最後終於在一九一二年春天來到東岸。不會再回去了吧,我這樣想。

在市區找房子安定下來是很實際的想法,但是那時氣候宜人,而且我才剛離開有著廣大庭院和美麗樹林的故鄉,因此當辦公室裡有個年輕人提議一起在通勤便利的郊區租房子時,這主意聽起來真是太棒了。房子是找到了,一間受盡風吹雨打、紙糊似的平房,一個月只要八十元租金,可是公司又臨時把我同事調到華盛頓,結果我只好自己住到郊區去。我有一隻狗(至少是養了好幾天牠才跑掉)、一部老舊的道奇車,和一個芬蘭籍的女傭人;她會幫我鋪床,煮早餐,還會在電爐前喃喃自語,咕噥著芬蘭的生活智慧。

一剛開始我有點孤單,直到有天早上某個比我晚來這兒幾天的人在路上攔住我。

「西蛋村要怎麼去呢?」他一臉徬徨。

我給他指了路。當我再繼續往前走,孤單的感覺已經離我而去。我儼然成了一個導遊,一個先驅,一個最初的拓荒者。那個問路的人無意間賦予了我在鄰里間通行無阻的自由。

陽光日日潑灑,樹葉從新芽化作一片濃綠,萬物像快轉的電影般迅速生長,我感覺到一股熟悉的信念,我的人生將在這個夏天重新出發。

有很多書要讀是一回事,而且看書還得遠離戶外新鮮空氣,耗費許多寶貴心神。我買了一大堆關於銀行業務、信用貸款和投資理財的書,紅底金字一本本排在書架上閃閃發亮,活像鑄幣廠剛造好的新錢,彷彿從中就能揭露米達斯、摩根和梅賽納斯等人才知道的淘金祕方。此外我還想多看些其他的書。我在大學時代對文學很有興趣,像是有一年我為《耶魯學報》寫了一系列嚴謹而易懂的評論,而現在我要把文學、閱讀等重新帶入生活,再次成為「什麼都懂一點」的專家,那種「萬事通」。但後來我才知道,「心無旁鶩專注於一個領域,人生會更成功」這句話並不只是老生常談。

說起來機緣巧合,我早該在北美洲這個最奇特的地方租房子的。它位於一座細長又喧鬧的島嶼上,這個島朝紐約的正東方延伸出去,島上除了其他天然奇景,還有兩個不尋常的地形意即,在紐約市二十哩外有兩顆巨大的蛋,形狀一模一樣,有道細長的小海灣將兩者分開。兩顆蛋伸入西半球溫馴平和的大海中,也就是長島海灣附近的海域。它們並非完美的橢圓形,而是像哥倫布的故事裡一端被敲扁地直立著,只不過它們的外形毫無二致肯定會讓飛越其上的海鷗困惑不已。但對於我們這些沒有翅膀的生物來說,除了外型和大小之外,更有趣的一點是,這兩顆蛋無論從哪一方面看都毫無相同之處。

我住在西蛋,就是…………比較落後的那顆蛋,用這個說法只能大致形容此地的古怪,以及和東蛋之間的巨大差異。我的房子就在蛋的最頂端,離海灘只有五十碼,左右被兩棟每季租金高達一萬兩千至一萬五千元的大型別墅包夾。在我右手邊這棟不管用什麼標準來看都是氣派豪華的建築,整棟房屋完全依照法國諾曼第某間市政廳風格而興建,側面立著一座塔,嶄新華麗的外觀薄薄披覆了一層常春藤,還有大理石游泳池和占地超過四十畝的庭園。這就是蓋茲比的豪宅。更確切地說,那時我還不認識蓋茲比先生,只知道豪宅在這個人的名下。我的房子則像個刺眼的異物,不過這個異物很小,沒什麼人會注意到,因此從我的房子不但可以看到海,欣賞鄰居家一部份的庭院景色,還能與百萬富翁比鄰而居,真是讓人安慰,而這一切一個月只要八十元。

小灣對岸可以看見,繁榮的東蛋一棟棟純白豪宅沿著海岸線閃閃發亮,而這年夏天的經歷就是從那個傍晚開始我開車到東蛋和湯姆布坎南夫婦吃晚餐。黛西是我的遠房表親,湯姆則是大學時期的朋友。戰後不久,我還到芝加哥叨擾了他們兩天。

黛西的丈夫呢,其他各式各樣的運動成就不說,他是紐哈芬有史以來最厲害的美式足球前鋒,可說是全國皆知的人物,也就是在二十一歲就到達人生巔峰、接下來做每件事只好一直走下坡那種人。他的家族極為富有,即使是大學時期,他手邊能夠花用的錢已經讓人自嘆弗如。現在他離開芝加哥來到東岸,陣仗之大讓人嘖嘖稱奇,比如說,他還從森林湖市帶來一群打馬球專用的馬匹。很難相信,一個和我同輩的人能有錢到這種程度。

我不知道他們為什麼來到東岸。他們曾在巴黎待了一年,沒有什麼特別的理由,接著又蜻蜓點水似地這裡待一陣子,那裡住一會兒,只要哪裡有人打馬球,有錢人聚集在什麼地方,他們就往那裡去。黛西在電話中告訴我,這次是來東岸定居,但是我不相信她的話,因為我看不出她的內心在想什麼。我倒是感覺湯姆會永遠這樣飄蕩下去,尋找他內心的渴望那些一去不復返的球賽裡激情而喧鬧的歡呼。

所以我就在一個溫暖有風的傍晚,開著車到東蛋去看兩個幾乎認不出來的老朋友。他們的房子是一棟喬治亞殖民時期風格的宅邸,紅磚白櫺的建築俯視著港灣,非常賞心悅目,精心設計的程度超過我的預想。庭院從岸邊開始向屋子大門奔馳,延伸了四分之一哩,躍過日晷、紅磚牆和燦爛盛開的花圃,最後來到屋子前方化為翠綠的藤蔓蜿蜒爬上了側面,彷彿要展現一股奔跑的力量。屋子正前方有一整排落地窗,金色的夕陽映得玻璃閃閃發亮,窗戶大敞迎接這溫暖多風的午後。湯姆布坎南一身騎馬裝扮,雙腳大開地站在前廊。

他的模樣已經變了,和以前在紐哈芬時大不相同。現在的他是個體格壯碩、有著稻草色頭髮和一張苛刻嘴巴,覺得自己很了不起的三十來歲男人。一對精光閃閃、不可一世的眼睛在臉上顯得非常醒目,也使他永遠帶有一種咄咄逼人的感覺。即使是秀氣亮眼的騎馬套裝也掩蓋不住那副身軀散發出的巨大力量,比如腳上那雙光可鑑人的馬靴,從第一個孔到最後一個孔都繃得實實的;身上那件騎馬專用薄外套底下的肩膀一動,就會有一大塊肌肉跟著牽動。這是一副有著巨大影響力的身軀,一副冷酷無情的身軀。

他說話時聲音高昂中帶著沙啞,更增添他帶給人的易怒印象。他的語氣裡有一種老爸教訓兒子似的輕視,即使是跟他喜歡的人說話也是一樣,在紐哈芬時就有人很痛恨他的蠻橫。

「好了,可別因為我比你壯,比你有男子氣概,就什麼都聽我的。」這似乎就是他想說的。我們同屬一個高年級社團,雖然並不相熟,但總覺得他很認同我,並且是以一種嚴厲挑釁的態度來表現自己的渴望,想讓我對他有好感。

我們在陽光西曬的長廊上聊了幾分鐘。

「我這個地方真不錯。」他說話的時候眼睛眨個不停。

他扶著我的手臂轉過我的身子,並且伸出一隻寬大的手在我前方的景色指了指,被他手指掃過的包括一個義大利式的低窪花園,一方占了半畝地、芳香濃郁的玫瑰花圃,以及一艘隨著波浪不斷沖撞岸邊的扁鼻汽艇。

「這些原本都是石油大亨迪緬因的。」他又把我轉過來,禮貌中帶著莽撞,「我們進去吧。」

我們走過一道挑高的玄關,來到一個明亮、充滿玫瑰色的地方,兩端以落地窗區隔,精巧地鑲在屋子當中。微微敞開的窗戶閃動著白光,外頭鮮綠的草地像是要漫進屋子裡。一陣微風穿過房間,吹得一頭的窗簾向屋內飄動,另一頭向屋外搖曳,彷彿朝糖霜結婚蛋糕似的天花板飾條扭絞著蒼白的旗幟,又於酒紅色的地毯上留下片片漣漪,像海風在水面上灑下的影子。

房間裡唯一靜止不動的東西是一張巨大沙發,兩個年輕的女人置身其中,就像坐在被拴住的熱氣球裡。她們倆都一身白,衣服被風吹得翩翩擺動,好像才剛在屋子周圍短短繞了一圈又回到這裡。我一定是站了好一會兒,只顧著聽窗簾拍打捲動的聲音和牆上畫像的喟嘆。突然一聲巨響傳來,原來是湯姆布坎南關上了後面的落地窗,屋子裡流動的風沉寂下來,讓浮在空中的窗簾和地毯,還有兩位年輕的女士都一起飄然降落。

年紀小一點的那位女士我不認識。她四肢伸得筆直躺在沙發一端,完全靜止不動;下巴微微上揚,像在撐住某個很容易掉下來的東西。我不知道她的眼角餘光有沒有瞄到我,因為從她的眼神完全看不出來;說實話,我差點嚇得想小聲為自己貿然進來打擾到她而道歉。

另外一個就是黛西,她作勢起身,身體微微向前,表情正經八百;接著她笑出聲,一個忍俊不住,風情萬種的輕笑,我也報以微笑走進了房間。

「我開心得整……整個人都軟了。」

她又笑了起來,好像她剛剛說的話很幽默機智;隨即她深深握住我的手,仰起臉龐專注地看著我,表現出這個世界上彷彿她最想見到的人就是我。黛西總是來這招。她輕聲暗示,旁邊那位正在玩平衡遊戲的女孩,姓貝克。(我聽說,黛西之所以輕聲細語只是為了讓人靠近她,但這種無關緊要的批評絲毫無損她的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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