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人百相──
一代新聞工作者林今開見識狂人無數
林今開◎著
【類別】:華語文學/散文/紀實文學
【出版日】:西元2016年9月1日
【開本/頁數/定價】:平裝/單色印刷/14.8*21公分/312頁/定價320元
【ISBN】:978-986-178-388-8
【適讀年齡】:無分齡
任何時代、任何人身邊都有狂人,
瘋與狂、奇與妙,因著了解或不被了解
而被視為怪人……
你是狂人嗎?
妙筆生花的新聞工作者前輩林今開,寫下他一生邂逅的狂人
或幽默,或匪夷所思,或微驚悚,或感懷,或飽含理解
在那個沒有FB臉書、沒有網路即時新聞分享諸多奇人異事的年代,
來看看林今開筆下所蒐羅的40位狂人,如何癡狂、癲狂、發狂、成狂……
(↑咦,不是說狂人「百」相嗎?40篇怎能算?今開大哥地下有知,應不反對被歸類為書中的「誇大狂」吧!
∥作者簡介∥
演員/吳定謙──狂放推薦
春河劇團教學暨藝術總監/郎祖筠 專文推薦:「《狂人百相》篇篇章章都像精彩的劇本,這本書將成為我教授表演課重要的良友。」
相聲瓦舍創辦人/馮翊綱 專文推薦:「狂人的故事,得由沒有狂過頭的理智,不仁不義,無禮無信的書寫下來。也寫狂人,向專寫狂人的前輩林今開致敬。」
∥精采篇章∥
‧〈奇人有奇症〉,攝影家柯錫杰身上的「藝術過旺症」,影響所及表現在……
‧〈養女的嘴臉〉,這不是在上演辛酸劇碼,而在說我們男男女女身上都可能藏有養女體質?
‧〈幽明之間〉,深愛著過世近二十年的未婚妻,而且感覺她仍活著,做朋友的需要戳破他嗎?
‧〈丁百萬吝嗇家〉,人稱丁百萬吝嗇,他自認節約為上策,省到極點的他其實背負了某種生命奧義?
‧〈性的兩棲〉,未來男女之間越來越無差別?哪天女人的子宮將退化成第二盲腸?聽聽直男與女同志的兩場啟發性對談
‧〈席德進的算術〉,畫家的脾氣需要改嗎?不不不,那也是他珍貴藝術生命的一部分
‧〈人品市場與嬉皮〉,你推銷自己不遺餘力嗎?你自我感覺良好嗎?在工作上、社交上、生活中,我們誰都在尋求人與人之間的默契連結
∥作者介紹∥
林今開(1924~1992)
林今開,本名林金楷,筆名「林枕客」。曾任教師、《臺灣新聞報》記者、畫廊經理、中華民國防癌協會總幹事,以及一九八六年復刊的《文星》雜誌社副社長。
林今開生於民國初年,歷經八年抗戰流離生涯,後到臺灣立足安居。生於書香世家、文學根基深厚的他,擔任報社記者多年,再加上對人關注、對事好奇,兼具幽默胸懷,於是創造出一枝寫人寫事無不充滿戲劇張力的故事之筆,是臺灣當代最讓人眼睛一亮、也最低調發光的文壇珍珠。
著有散文集《連臺好戲》、《狂人百相》等書,此回好讀重新出版絕版已久的二書,幸運得到林今開遺孀周碧瑟女士慨允支持,正如她當年在序文中所言「把林今開還給讀者」,來到廿一世紀的今日,好讀出版希望讓林今開這顆文壇遺珠找到更多讀者。
延伸閱讀 /《連臺好戲》http://howdo.pixnet.net/blog/post/43473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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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楔子──瘋人院的牆裡牆外
1名士型──神要誰創造,先使誰發狂
-有其子必有其父
-席德進的算術
-「太空」的腦袋
-奇人有奇症
2幻覺型──透過心靈的折光,往往把自己當別人
-腹中蛙鳴
-少女吞針
-奴家才不是那種人
-活見鬼
-壯士斷臂
-幽明之間
3性愛型──愛神有時酒喝多,錯把夏娃當亞當
-他是好漢
-我是侏儒
-拜夫狂
-老大姐
-性的兩棲
4誇大型──誇大,是語言平野上的斜風細雨,容易釀成風暴
-興風作浪
-長舌婦
-數字的魔術
-人品市場和嬉皮
5病狂型──對於養生保健,當做所能做,餘事可置之度外
-紙蟲兒
-放火燒衣
-無痕創口
-恐癌症
-一份空白的病歷表
6異行型──上帝在人間舞臺上,塑製必要的丑角
-丁字號吝嗇家
-吃瓦片的女人
-紅糟肉的祕密
-大頭病
-大專過敏症
7偷竊型──夏娃賊種廣佈人間
-伊甸園的禁果
-富家賊子
-紅氾期的怪行
8控訴型──控訴狂是情緒的濁流,人人厭惡,但不宜堵塞
-連環式的訴願
-44-4案
-副本大轟炸
-被「控訴狂」控訴記
9養女型──莫笑奴家出身低,養女嘴臉處處有
-養女的嘴臉
10美國型──狂得野而痛快,不彎彎曲曲
-白宮一封空白的函件
-芝城夜半一燈柱
11正人型──「正人」,是最痛苦的癖好
-最不良的嗜好
∥書摘∥
楔子──瘋人院的牆裡牆外
文/林今開
瘋人院通常都設有一道圍牆,牆裡有狂人,牆外卻更多。這本書的照明大半投射在牆外的狂人身上。
在說牆外狂人百相之前,讓我站在這牆邊,先說一則牆裡狂人的故事。很久以前,台北一家精神病院曾經發生過這麼一樁事情。
一天早晨,台北士林區王太太到精神病院去探望她哥哥的病,她才走到醫院圍牆邊,就聽到牆裡傳出一陣陣淒厲的叫聲,她害怕起來,畏首縮腦走進大門,躡手躡腳朝著一條長廊走去,生怕哪個角落裡躍出一個蓬頭垢面的瘋子來。
這時候,一位來自宜蘭的周先生從走廊的另一端走過來,因他被瘋老婆揍過好幾回,嚇破了膽,於是東張西望,提心吊膽地走著,就在那走廊上和王太太相遇。
王太太眼見迎面來了一個鬼頭鬼腦的男人,神色有異,她慌忙縮到廊牆邊,小心提防著;而周先生望見對面那個女人向他直瞪眼,吃了一驚,趕緊閃到另一邊,舉起雙拳準備應變。王太太見那男人擺出了架式,嚇得渾身抖顫,雙手一軟,手中的兩簍水菓、雞蛋滑落地上,掉頭奔跑,大聲嚷著:「救命呀!救命呀!」
周先生料定她是神經發作,趕緊轉身奔逃,在拐角處撞上一位護士,她手中端著那盤注射器,唏哩嘩啦,碎落遍地,幾位探病者看到,大聲高喊著:「病人逃走了,病人逃走了!」
這時,第三病房一位護士正給一個烈性病人打針,聽到房外一片嘈雜聲,走出來察看,忘了把門帶上,那病人大搖大擺地走出來,把所有病房的門閂都打開,讓瘋子們紛紛脫籠而出,整個醫院立時陷入混亂恐怖的狀態,瘋人和非瘋人打得難分難解;許多好心人竟幫著瘋子把那些受驚的探病者推進病房,牢牢地囚禁起來,王太太就是其中的一個。
她猛力敲著房門的小窗洞,又哭又跳的嚷著:「開門呀!我是好人,我是好人……」
患著精神分裂症的哥哥居然出現在房門口,向著旁觀者打躬作揖道:「謝謝各位幫忙!謝謝各位幫忙!」
「她是你的什麼人?」一位好心人問。
「唉!我的妹妹,從小就發神經。」
「哥哥,你胡說,我是來看你的呀!……」
「妹妹,妳在這裡好好地休養!我上班時間到了,改天再來看妳,再見!」
王太太就這樣昏倒在地板上,直到護士長查點病房,才發現有女「病人」昏倒在地上,可是,怎麼找也找不到她的病歷表。
這是台北一家精神病院偶然發生的小事件,簡直是這個現實世界的寫照。在這個極度緊張不安的世界裡,幾乎人人都懷著王太太進瘋人院的心情而生活著,見人便猜疑,各憑自己的主觀為準繩來衡量別人,稍有不對,就說他狂。
這件事使我想起南宋史上記載著一則寓言,大意是:從前有個國家,出了一口奇妙的泉水叫做「狂泉」,全國人民都飲這口泉水,於是個個都發狂,只有國王汲飲宮廷井水,所以不狂;可是全國人民都把正常的國王看做異常,深以為憂,因此,共同強迫國王接受各種藥物及針灸治療,弄得國王實在忍受不了,只好逃至狂泉,飲下泉水,便也發狂,全民目睹國王變得如此正常康泰,於是舉國歡騰,共慶太平。
這則故事很古遠,很神話,含意也很深。不過,把事實說顛倒了,哪有人民強迫國王飲用狂水的道理?我認為應該這樣倒過來讀才對:
「從前有個國王,飲了狂泉之水,狂性大作,直認為萬民皆狂,唯他獨醒,因此,嚴令舉國人民,共飲狂泉,果然一體遵照,全民皆狂,於是龍心大悅,舉國歡騰。」
這則狂史,一經顛倒來讀,既合古代體制,也合近代世情。在今日民主科學的時代,仍有許多國家政府強迫人民學飲狂泉,且用狂泉洗腦。
這故事又告訴我們:自古以來,「狂」與「非狂」,在觀念上早已混淆不清,加以近代科學進步,人的狂性花招越來越多,整個世界光怪陸離,一切景象都是搖晃,重疊,扭曲,混亂的,人人生活在狂泉之畔,看慣那搖搖晃晃,扭扭曲曲的倒影,而視之為事實真相。
人,本來就是宇宙中的大怪物,在任何動物的眼裡,人類是最無能的(本能),而且窮得連身上遮物也須自備,偏又自大,不守本份,好管閒事,自尋煩惱。人類的行為極為殘忍,卻具有一副好心腸,既肉食,又放生;既殘殺,又救苦救難,實在是動物界中最無聊而可笑的一種怪物。照理說:人與人之間應該彼此見怪不怪才是,可是恰恰相反,人的古怪行為最不為人所見容的。
在這本書上,我描繪出各類型狂人的臉譜,提供讀者去尋找自己及親人的影像,一經核對出我們自己狂到什麼程度,就不難了解別人的狂相,而且會覺得那些狂人比以前看起來順眼得多,甚至有點可愛也很可憫。我們既然多少都帶點狂相,而且必須在這狹小的地球上繼續相狂下去,就必須互相了解,同情與容忍,使我們共同相處得好一點,也快樂一點。阿門……。
標題:席德進的算術
一九七二年,一個冬天的早晨,我在台北市武昌街中華藝廊經理室裡,從嵌著玻璃的隔牆透視出去,畫廊上的燈光通明,卻未見人影,顯得有點淒冷,倒是左角櫃檯邊有點人氣,相對坐著一男一女,女的是畫廊會計莊錦蘭小姐,男的被廊柱遮住半邊臉,認不出是誰,他們的動作引起我的注意,莊小姐頻頻地數鈔票給他,而他也頻頻地點鈔票給她,如此反覆好幾回,我推斷這必是一場賭博。
我於是輕步走出經理室一瞧,他原來是大畫家席德進,我於是趕緊退回去。
透過辦公室對話機,我請莊錦蘭小姐到經理室來。過了好一會,她才垂頭喪氣走進來,一看便知她輸了大把鈔票,我用手勢請她把門關上,然後,輕聲而鄭重地警告她:
「本畫廊絕對禁止員工賭錢,尤其對畫家,不得有任何金錢的瓜葛,請妳趕快將牌局收拾起來。」
「什麼?我賭錢?——」她驚愕地望著我,「林經理,您看走眼了吧?」
「剛才,你們在櫃檯上所作所為,我都看到了,那不是賭錢,難道是玩把戲?」
「啊!老天爺,您誤會了。」
「那是怎麼一回事?」
「林經理,我們都很尊敬席先生,請您坦白告訴我,他有沒有受過小學教育?」
「我肯定地回答妳:他不但受過正規的學校教育,而且畢業於我國第一流藝術專科學校。」
「哼,我看不像!」她嗤之以鼻,「他連最簡單的算術都不懂,今天,他到畫廊來結帳,他的畫一共賣掉了六幅,我把六幅畫資加起來,扣除三成佣金,就是他的所得,不料,他硬是不肯,堅持要一幅一幅的結算,而且要我先把第一幅畫資全數給了他,他才從中取出三成佣金給我,然後,再照這樣方式結算第二幅畫,一直算到第六幅,好累人啊!當然,我是小會計,他是個大畫家,我能忍則忍,可是,他還賣掉一大堆畫冊和畫片,堅持也要那樣算法,我的命快要給他算掉了,你不來救我一把,反誣我在賭錢,我真不甘心!」
我於是陪她出去,和席德進寒暄一番,隨即討論有關算術加法問題。我告訴他:六幅畫資的總和,扣除掉三成佣金,和每一幅畫資逐一扣除三成的總所得是完全相等的。
「會相等嗎?」他緊皺雙眉,困惑地望著我;苦思一下,接著說道:「既然是相等的,還是按我的方法計算,我才安心。」
我的視線一觸到他那正直、率真、堅定、執著的眼神,我已了然,任何數學法則對他都起不了作用,終於知難而退。
傍午時分,莊小姐走進經理室,她低著頭,坐在一張木椅上,好一會子,不發一言。
「帳都結好了?」
「結了。」
「辛苦了妳。席德進的畫的確很受歡迎,所以,只好請妳對他多加忍耐。」
「我想,這不是辦法,如果他的畫一直看好,我得專門來侍候他,別的事都不用做了。」
「這一點請妳放心,如果真有那麼好的景況出現,本畫廊就專聘一位『席德進的會計』來侍候他,還怕負擔不起嗎?」
一向講求績效的莊小姐對我的想法很不以為然,她的結論是:「我們與其為他聘請一位專任會計,不如為他聘請一位算術老師給他惡補一下,豈不一勞永逸?」
「從會計學上看,妳的見解是正確的;可是從畫廊學上看,妳錯了。席德進的畫是一寶,他的怪脾氣也是一寶,都千萬修改不得!」
話說至此,長鬍子畫家張杰氣呼呼地推門而入,劈頭就罵席德進:「這傢伙太不夠意思!」
我問其故,他接著說:「半年前,他向我買一幅畫,剛才他打電話催我去收畫款,我就去了,撳下門鈴,他出來開門,只伸出一個頭來,叫我在門口等著,隨手又把門關上,過了一會,他打開門,遞給我這包錢——。」
「錢短少了?」
「不,錢倒一分也不少。」長鬍子說:「我氣的是,憑他和我的交情,他至少得請我進門去喝一杯茶,他居然對我擺出大官邸的氣勢來!」
「你錯怪了他。」
「難道他金屋藏嬌,怕我張杰看到不成?」
「才沒有那麼美,」我搖著頭說:「他的錢從來不放在銀行裡,都藏在床底、牆角、天花板上,你上門收畫資,他怎麼好讓你看寶呢?」
「原來如此。」
席德進一生苦守獨身,只為不信任兩件東西:女人和銀行。
──刊於一九八一年八月十二日《聯合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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