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lood4

一心尋找香巴拉的狄青,無意中聽到趙明談起香巴拉,如同世外桃源的香巴拉,為何在趙明口中,卻如同地獄般恐怖慘厲?元昊圖謀攻略涇原路,狄青奉范仲淹之命,前往報告守備涇原路的韓琦,卻遭高高在上的文官們輕視。一心只想報國衛民的狄青,屢遭困厄,北宋重文輕武的政策,會對一觸即發的宋夏戰爭帶來何種結果?戰無不勝、威震西北的狄青,終於得知了香巴拉確切的地點,香巴拉、飛雪、飛鷹、元昊之間,到底有何神祕的關聯?

西北烽煙四起之際,興慶府就和大宋的汴京一般,繁華依舊。太白居上,人來人往,熱鬧非常。

當年夏隨在太白居被殺,雖起了些風波,但很快風平浪靜,太白居如今的生意更勝從前。

太白居的二樓正坐著幾個人,唾沫橫飛地議論。

有一人衣著華麗,看起來是個貴族子弟,突然道:「總是聽你們說狄青如何如何,可誰見過狄青到底長得什麼模樣呢?」原來方才眾人正在議論邊塞戰事。

說邊塞,就忍不住地要說狄青。

一旁有個瘦子道:「都說此人長得極醜,青面獠牙,有如惡鬼。在陣前只要露面,見到的人都會魂飛魄散,手腳動彈不得。」

旁桌食客中有個著長衫的道:「你說的可大錯特錯,我聽說狄青這人不是醜,只是魁梧。聽說他虎背熊腰,兩個眼睛都和銅鈴一樣,若是吼上一聲,直如虎嘯。聽說他在金湯城前吼了聲,嚇得城中的戰馬都是軟癱動不得。」

衣著華麗那人不屑道:「以訛傳訛罷了,我就不信他有什麼能耐,若能見見他,我倒想和他較量較量。」他腰間帶劍,雕花的劍鞘,金鏤的劍柄。那人解下劍鞘往桌子上重重一放,碗碟亂響。

方才說話的瘦子和長衫都是吐下了舌頭,不敢多話,只怕這位是御圍內六班直的人物。

那衣著華麗之人說著話,不停地扯著脖子向樓下長街望去,似在等人。他只顧得向外張望,沒有留意到旁桌有個食客,抬頭望了他一眼。

那食客臉色黝黑,戴著氈帽,一直在低頭飲酒,萬事無關的樣子。可抬頭一望,雙眸中隱泛寒光。食客臉色黝黑,鬢角已有華髮,抬頭那一刻,看其臉部的輪廓,卻是極為的英俊挺拔。

酒樓的樓梯口處有腳步聲響起,衣著華麗那人微喜,扭頭望過去,見到上來個面帶微笑的尋常人,不由大失所望,又轉過頭去。

那微笑之人到了臉色黝黑的食客面前坐下,伸手從懷中取出一封書信遞到那人面前,眼中有分悲涼之意。

臉色黝黑的食客並不意外,接過了書信,展開一看,雙手都已顫抖起來。他的眼中,除了有悲涼、緬懷、傷痛之意外,還有著幾分凌厲的殺意。

這二人舉止平靜,並沒有引發旁人的注意。

就在這時,長街盡頭馬蹄急驟。有好事的食客探頭出去觀望,見長街的一頭,有數騎馳來,為首那人,身形彪悍,臉色陰冷。

有人低聲道:「是御圍內六班直的人。」

衣著華麗那人臉露喜意,樓上招呼道:「毛奴大哥,小弟在此!」

為首那人已到太白居下,抬頭望見那衣著華麗的人,突然飛身下馬,入了太白居。

太白居裡面的食客都是臉色微變,很多人已認出進來那人叫做毛奴狼生。

毛奴狼生性格殘忍,均說此人本是孤兒,被人從狼窩中撿了出來,後來習得武技,被元昊賞識,得入御圍內六班直,眼下是宮中虎組的領班。

當初狄青入興慶府行刺元昊,喬裝成尚羅多多,還當過此人的下屬。

有的人已悄然離去,毛奴狼生突然一把抓住個偷走的食客,冷笑道:「你是狄青?」

那食客駭得臉色發白,說道:「我不是。我怎麼會是狄青呢?」

毛奴狼生道:「你不是狄青,見到我為何要走?」

那食客知道最近狄青攻宥州、戰洪州、大鬧夏境,兵行詭鋒,已屠了羌人三族。而毛奴一族,就是被狄青屠滅的三族之一。毛奴狼生雖說六親不認,但對此事肯定也很惱火。

那食客暗道倒楣,顫聲道:「小人吃飽了,因此要走。」

毛奴狼生盯著那食客道:「你桌子上的一籠包子十二個,到現在只吃了一個,你就飽了?既然這樣,我和你賭一賭。」

「賭什麼?」那食客驚恐道。

「我賭你肚子裡並沒有多少飯,你還在餓著。我若輸了,我就賠你一百兩銀子。」

「這個……如何來賭?」那食客汗水已流淌下來。

「剖開你的肚子,不就知道了?」毛奴狼生面無表情道。

那食客已嚇得雙腿發軟,「你……是開玩笑吧?」

毛奴狼生一擺手,「拉他出去,剖開他的肚子看看。」早有手下人上前,拉著那食客出了太白居,那食客慘叫聲如殺豬般,陡然間慘叫止歇,血濺長街。

慘叫雖止,可那餘聲如鋸木般剌著眾人的耳朵。

有膽小的人,嚇得下身潮濕惡臭,太白居,已死一般沉寂。

毛奴狼生殘忍地望著一眾食客,一字字道:「我最恨別人騙我,你可以不理我,但你要記得,千萬不要騙我!」

他說完後上了二樓,樓下的食客一哄而散,樓上的食客如待宰的羔羊,跑都不敢跑。眾人都有些厭惡地望著那衣著華麗的人。

衣著華麗那人還自鳴得意,見到毛奴狼生前來,那人上前施禮道:「毛奴大哥,小弟有禮了。」

毛奴狼生道:「我沒有兄弟。」

那人改口道:「毛奴大人,卑職有禮了。」

毛奴狼生道:「我沒有你這樣的屬下。」

眾人厭惡那人的諂媚,只希望毛奴狼生也把那人拖出去剖開肚子。可那人竟還能笑得出來,說道:「毛奴大人,小人有禮了。」

狼生臉色依舊陰沉,卻不再多說什麼,突然喝道:「拿筆墨來。」

太白居的掌櫃錯愕不已,不解毛奴狼生要筆做什麼,但還是顫顫巍巍地親自奉上筆墨,奉承道:「毛奴大人可要題字嗎?那可真讓太白居寒壁生光。」

毛奴狼生冷冷一笑,蘸墨上了長凳,在雪白的高牆上寫了幾句話。

「夏竦何曾聳?韓琦未足奇!狄青等鼠輩,只會弄偷襲!」

寫罷,毛奴狼生哈哈大笑,回望樓上的食客道:「你們說……我寫得如何?」

眾人默然。

夏竦何曾聳,韓琦未足奇。滿川龍虎輩,猶自說軍機!

這首詩,本是中書令張元在三川口寫給韓琦、夏悚二人的,毛奴狼生不過是加以篡改,把狄青扯了上來。

好水川宋軍再次慘敗!

桑懌戰死,任福戰死,數萬宋軍盡折好水川。

王珪戰死,羊牧隆城告急。

武英戰死,耿傅戰死。武英部全軍盡墨。只有朱觀一部,僥倖殺出重圍,只餘千人。渭州都監趙律帶兩
千騎兵趕赴救援的時候,亦折損陣前,全軍覆沒。

當年和狄青一同趕赴邊陲的殿前侍衛,在好水川一仗中,大半數殞命。

張義堡失陷,籠竿城被圍,懷遠城告急。

夏軍鐵騎錚錚,兵分兩路,一路由東南侵入逼近秦州,一路向東北返殺,已近三川砦,肆虐鎮戎軍。

消息傳了開來,宋人震駭失色,夏人高呼歡顏。

宋廷一直把三川口一役視為奇恥大辱,耿耿於懷,只以為立國以來,以這次失利最為恥辱。不想到才過
了年餘,好水川一戰,更給了宋廷當頭一擊!

好水川之敗,恥辱更甚!

張元統軍大勝後,就將韓琦未足奇一詩投書給三川砦,再次羞辱了韓琦。毛奴狼生如今在太白居篡改了詩句,就是想羞辱這裡的宋人。

興慶府中,宋人亦不在少數。樓上眾人沉默,衣著華麗那人卻道:「大人寫的再貼切不過,狄青鼠輩,不足一道。小人……其實也想和他比試比試了。」

毛奴狼生臉色這才好轉些,見眾人戰戰兢兢,指著個瘦子道:「我問你話呢,你難道沒有聽見?」

那瘦子就是方才說狄青青面獠牙的人,聞言膽戰道:「很好,比李太白還……太白……」他本想恭維,但嘴已不聽使喚。有人想笑,毛奴狼生也笑了起來,可眼中滿是殺氣,「我比李太白還白?說得好……

「說得好呀!」一人突然截斷了毛奴狼生的話。

眾人大驚,只見那臉色黝黑、頭戴氈帽的食客微笑道:「毛奴大人這詩真的好。」眾人見到他的笑,不知為何,背脊湧上了難言的寒意。

那笑容中,竟像帶有無窮的殺機!

毛奴狼生目光如釘,死死地瞪著那人道:「哪裡好呢?」他並不認識那人,感覺那人雖有些古怪,但他不懼。

頭戴氈帽那人道:「我也有兩句詩回贈大人。」

「回贈?」毛奴狼生瞳孔縮緊,一字字道,「那好,你寫!」他手一揮,手中的筆倏然飛出,已打到那人的面前。

毛筆疾飛,速度已不亞於短劍擲出。

那人伸手一抄,已把筆拿在手上。毛奴狼生微懍,卻見那人手持毛筆,走到白牆前。

毛奴狼生的手下就要上前,卻被他擺手止住。

戴氈帽那人提筆蘸墨,不慌不忙地寫下兩句,「從未識得毛奴面,如今才知丈八長。」

眾人大失所望,以為這人也不過是個諂媚之輩。

毛奴狼生見這人身手不差,本暗自警惕,可見他竟寫詩奉承他魁梧,不由暗想:「難道這人就和馬征一樣,也想求官嗎?」

原來那衣著華麗的人叫做馬征,這些日子來,端是給了毛奴狼生不少好處,就為了能在興慶府做個官兒。戴氈帽那人既然要奉承毛奴狼生,多半也是不得志之人。

毛奴狼生正沉吟間,戴氈帽那人又寫了兩句話,「不是毛奴丈八長,為何放屁在高牆?」

眾人譁然,見那人諷刺毛奴狼生寫詩就是放屁,想笑又是不敢。

毛奴狼生見了勃然大怒,渾身骨頭咯咯響動,殺心已起。那人竟還能好整以暇地又寫了三個字,然後擲了毛筆,拍拍手笑道:「我寫得如何?」

他雖在笑,但目光如針,盯在毛奴狼生的身上。

太白居靜寂得針落可聞,所有人都驚駭地望著白牆上最後寫的三個字。

狄青留!

那人寫的最後三個字,赫然就是「狄青留」!(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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