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世皇妃(上)‧一寸情思千萬縷(6)
她的愛情是一樁巨大的謎題
擁有兩張面孔,九種身分
成為三任皇妃,無數寵愛
但,她最愛的是誰?
夏國落難公主馥雅,在皇叔篡位、性命危殆之時
意外得亓國七皇子納蘭祈佑所救
冷冽的祈佑與意欲奪回夏國王位的馥雅
以報恩為名,走上了一條意想不到的血腥之路
祈佑願助馥雅復國,但馥雅必須先助他登上亓國皇位
一條權力之路,只見眾人前仆後繼、用盡心機、無視手足好友
謀殺、傾軋、排擠、算計、誣陷……只要能鞏固權力無所不用
單純的馥雅,真能在這心思複雜、恩怨糾纏不清的後宮生存下去?
孤獨的祈佑,意外救了馥雅,卻也意外愛上了她,他的冷血是真是偽?
癡情的連城,一曲梅林鳳舞對馥雅種下情根,癡情如果有罪,連城得到的就是死刑
兩張面孔、九種身分、三帝皇妃、無數意外的寵愛
若傾世之人有個名字,必定叫做馥雅
第七章 一任群芳妒
翠閣朱欄,樓高暮薄,葉著露,斜風細雨已停歇。皇上摒退了所有緊隨其後的奴才們,獨攜我離開東宮,前往那座我一直想一探究竟的長生殿。他在前默默地走,我靜靜地隨後跟著,猜不出他現在在想些什麼。
秋風一陣陣朝我們吹來,亂了我的鬢髮,寒意不時地往我本就虛弱的身上竄,雙手互環摩擦著。皇上步子一頓,轉頭瞧瞧我,隨即將其繡綾鑲金的龍袍脫下,披在我身上,他只穿了一件單衣。望著他,我受寵若驚,但是更明白,在他眼中我是袁夫人。
「朕很想讓你陪朕一同欣賞這萬梅齊放之盛景,可惜……」我們置身於梅林,這是我第二次來,卻依舊被這密密麻麻,一望無垠的梅樹所震撼。
「三個月後,這兒應已萬梅綻放。奴才定然與皇上共赴此處,欣賞豔冠天下之景。」被皇上眼中那濃郁的哀傷所動,竟連自己許下承諾都不知。
皇上笑了笑,滄桑狂放,「潘玉,從今日起,你就是長生殿的主人。」
「皇上萬萬不可,奴才只是一介民女,怎可住入……」我驚駭地忙著拒絕,卻被皇上一語打斷。
「朕會給你一個住入長生殿的名分。」他環視四周一圈,「翩然雪海間,就封你為雪海夫人!」
雪海夫人,多麼至高無上的字眼!就連韓昭儀伴皇上十餘年都無法晉封夫人,而我得到此位竟如此輕而易舉,只因我的容貌與袁夫人相似。說白了,我只是袁夫人的替代品,我是該悲哀還是該開心?
「啟稟皇上,皇后娘娘於殿外求見。」語氣冰冷,夾雜著一絲瞬間即逝的怒火。
我不可思議地望著跪在我們跟前的人,竟然是弈冰。他怎會在皇上身邊做事,難道這又是祈佑安排的?而皇上一聽是皇后求見,流露出明顯的不耐,他要我在此等他,交代完就邁步而去。
弈冰神色複雜地盯著我,良久不說話。我緩緩地將披在身上的龍袍扯下環抱胸前。
「要用你的身體來復國嗎?」這是弈冰問的話,也是他第一次質問我。曾經,我說的或是做的他從未質疑過,而今,他也開始質疑了嗎?
「如果我說是呢。」
「那我會看不起你。」瘖啞的聲音,以及愴然的目光,刺痛了我的心。我張開口想說些什麼,他卻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毫無一絲留戀。
慢慢挪動步伐,盯著他漸遠模糊的身影,呢喃道:「你以為我願如此嗎?」回應我的卻只有清冷的秋風以及搖擺的殘枝。
等了許久都不見皇上歸來,心下疑慮皇后這時候來覲見皇上所為何事,難不成她已經知道皇上攜我來長生殿之事?我與皇上相見才不到一個時辰,她竟然就已得知,暗笑皇后的眼線竟安插到皇上身邊,我的出現她已經亂了方寸吧!
緩步出梅林,此時的夜幕已漸漸降臨,寒氣越來越重,我卻倔強地不肯將龍袍披上。悠然走到寢宮前,卻見幾個人影急匆匆朝這兒過來,漸近,才看清來人。
太子殿下、祈殞與祈佑皆朝寢宮方向奔來,當看見我立在此處時全都呆在原地,無言地瞧著我。或者說,他們瞧的是我懷中捧著的龍袍更為準確。
我尷尬地別過頭,不理會他們帶著疑慮質問的眼神,只聽寢宮內傳來一聲怒吼:「你真以為朕不敢廢了你!」
太子控制不住焦急的神情,想衝進去一探究竟,卻被祈佑擋住了:「皇兄,你忘記父皇有旨,不得他允許,任何人都不得進入袁夫人的寢殿?」
太子聽完便收回欲前行的步伐,而我則在思考著關於袁夫人長相的問題。這麼多年來皇上定是從未允許某位皇子進過寢殿,所以太子與祈星見到我後都沒有多大反應。而祈殞見過母妃的樣子是理所應當,那麼祈佑呢,他又是如何得知我與袁夫人長相相似之事?難道他進過袁夫人的寢殿?
寢宮內又傳來一陣瓷器摔碎的聲音,我們都緊張地望著那微掩的朱門,細聽裡面的動靜。最為著急的還要數太子,他時而側目想對我說些什麼,可張了好幾次口卻又將話吞了回去。
裡面安靜了下來。當我以為事情應該已經平息下來之時,皇上卻從寢宮內走了出來,臉上有著昭然的陰鷙戾氣。
「父皇!」太子首先迎了上去,他的手才觸及其衣袂就被皇上甩開。
「朕現在就下詔廢黜皇后。」寒芒一閃,表情格外認真,彷彿他不只是說說而已。我很好奇一向以冷靜著稱的皇后做了何事引得皇上如此憤怒,甚至涉及廢后。
「父皇,不可以!」太子猛地跪下,用身體擋住皇上欲前行的步伐,神色焦急地為皇后求情,希望皇上能就此息怒。
我凝神側目望著祈佑,想看看此刻的他會有什麼表情,卻正好對上他那雙暗藏多種情緒的眸子。呼吸一頓,我瞧見他眼中的目光卻是我從未見過的心疼。我不敢相信地眨眨眼睛,再想確認是否看錯,卻發覺他的眸子依舊是冷到骨子裡的寒意,原來是我看錯了。
「望父皇三思而後行。」祈殞與祈佑也跪下,於太子之後為皇后求情。不論真情抑或假意,都是明智之舉。
一位風華絕代的女子由寢宮步出,神色慘澹,單手扶欄,盈盈而望。卻在見到我時驀地一震,雙拳緊握,扶在欄上的手深深地掐進朱木,恨恨地瞪著我。
皇上一腳踹開緊抱其腿不放的太子,怒不可遏,下手甚重,絲毫沒有顧慮到他腳下的那個人是他的親生兒子。只見太子癱倒在地,一口鮮血吐出。皇后臉色大變,衝下來抱著已受傷的太子。寢殿內到底發生何事,竟引得龍顏變色,廢后之心如此堅決,連親生兒子都無法阻止?
「皇上!」我凝目蹙眉微啟朱唇。
他這才注意到我的存在,目光中戾氣之色減弱不少,「你怎麼來了?」
「夜寒露重,恐皇上著涼,特將衣袍送至於此!」我將緊緊捧於懷的龍袍敞開,親自為皇上披上。
皇上的目光轉為深沉,將暗瞳中最後一絲戾氣散盡,我也適時地開口:「皇上請一定三思。」
「你也為她求情?你可知她要朕如何處置你?」皇上俯望緊摟太子的皇后,無一絲溫度。
「娘娘身為後宮之主,有權利處置任何一個奴才。可皇上萬萬不可因此小事而廢黜皇后。如若皇上一意孤行,奴才被天下唾罵為禍水且不說,朝野國本皆會因此而動搖。故請皇上慎思而行。」我此話一出,在場五雙眸子皆帶著不同的情緒望著我。
太子感激,祈殞淡漠,祈佑複雜,皇上欣賞,皇后不屑。
「朕決定了,三王大婚後,冊封潘玉為雪海夫人。」皇上勾起絲絲淡笑,柔情似水地瞅我。卻換來祈佑、祈殞、太子、皇后的異口同聲。
「皇上!」
音量夾雜在一起顯得格外響亮。
「到時候,聖旨會送去東宮請皇后的金印紫綬。」不容拒絕的語氣與神態,讓所有人都變色,包括我。我沒料到皇上會這麼急,更沒料到自己心裡竟然這麼不開心。我馬上就可以成為皇上最寵的女人,即使翻雲覆雨也只是舉手之事,我在皇上枕邊一語,他定會出兵討伐夏國,可是我為什麼不開心?
「臣妾是絕對不會蓋上綬印,除非皇上廢了臣妾。」皇后的聲音雖強硬,卻有掩飾不住的顫抖。
「朕意已決。」丟下四個字,皇上也不再看我們,飄然離去。他的背影是如此落寞,這就是身為一個帝王的孤寂吧,但是為何卻有這麼多人想攀爬而上,他們不怕孤寂嗎?
直到皇上的背影消失在宮門內我才收回思緒,轉身欲向皇后行禮告退,才一回頭只覺一陣風掠過,纖白玉手向我揮來。
「娘娘請自持身分。」祈殞飛速起身將她的手擋下,淡然地警告。我愣住,他竟然敢這樣與皇后說話?
皇后氣得全身戰慄,用力將被祈殞擋下的手收回,寒光望了望祈殞再望望我,突然一陣魅笑,最後扶著受傷的太子悠然而去。她自始至終都未瞧祈佑一眼,將他單獨留在此處,彷彿他根本不是她的親生,我才明白祈佑為何會對皇后的怨恨如此之深。
祈佑優雅地起身,彷彿早已習慣皇后對他的漠視,也無太大的情緒波動。見祈殞離去,他也欲離去,卻被我攔住。
「放了你在船上抓的人,他們是無辜的!」
「無辜?」他嗤鼻冷笑,「如今的你自身都難保,竟還為那些毫不相干的人擔心!」
「什麼意思?」心跳頓漏幾拍,不安倏然竄上心頭,屏息看著他。
「明日你就會知曉。」聽見他一閃即逝的微歎。
秋風拂闌散幽香,月轉烏啼,縹緲寒漫漫。
才入攬月樓,雲珠怕我病情加重,急忙將我拽進屋,然後為我找來一件錦裘披上。還將因久等我而不至,拿出去熱了一遍又一遍的寧神湯遞至我手中,只為我一回來就能喝到熱騰騰的湯。
湯的熱氣裊裊襲頰,我一口又一口將湯送進嘴裡,原本冰冷的身子因這碗湯而暖了起來。雖然雲珠為我做的事皆再小不過,卻已足夠令我心生感激。看一個人待自己是否真心,並非看她對你笑得有多甜,給了你多少好處,而是發自內心的關懷,雲珠就是。她於一件件看似微不足道卻又讓我銘記在心的事中體現出對我的真心。
「雲珠,你的身世,能否如實相告?」我將最後一口湯飲盡,問道。
雲珠卻沉默了,良久沒有回答我。
我輕微一歎,她還是不能放下心結對我坦誠相待。「若你不想說,我也不會勉強。」
「不,姑娘!」她一聲急喚,彷彿作了什麼重大決定,深呼吸一口氣,才道,「奴才本名沈繡珠。」
「家父沈詢乃聲名顯赫,功高蓋世的大將軍,卻在六年前被皇上以謀逆之罪而滿門抄斬。我之所以逃過一劫全靠管家用他的親生孩子頂替我上斷頭台。別人許是不知,但我知道,父親蒙此罪名皆因不肯與皇后結盟全心支持太子,所以皇后就捏造罪名嫁禍父親。」
她的聲音低而細,悲哀之態盡顯於臉,全身散發著濃濃的恨意。
「說來也巧,我遊蕩在外皆以偷竊為生。直到那次我去偷主子的錢袋,被他抓住了。他沒抓我去報官,只給了我兩條路選擇,一是繼續偷,二是跟著他。我選了第二條,可當我得知他是皇后的親生兒子後,我一怒之下行刺於他,卻徒勞無功反被他關進牢裡,他問我為什麼,許是因為我太小,竟將自己的身世和盤托出。」
我輕歎一聲,將雲珠摟進懷中輕聲道:「後來他是不是說,只要你為他辦事,他就能洗刷你沈家蒙受的不白之冤?」感覺到她在我懷中輕輕點頭,我一陣茫然,納蘭祈佑,只要任何對你登上皇位有幫助的東西,你都會不惜一切代價地利用嗎?正如你看見我第一眼時的淡笑。
「以後我就叫你珠兒吧。」
她驀然仰頭盯著我,眼淚早已凝滿腮,她說:「好久,沒有人喚我為珠兒了。」
沉默良久,她又說:「數月前聽主子說我沈家大仇即將得報,那個為我報仇的人就是姑娘你。初見你時我感慨您的傾世容顏,卻也不知道您有何能耐可以鬥倒皇后,直到多日與您相處下來才發覺,姑娘真的不是尋常女子。」
聽罷,我一陣苦笑,我與其他女子不同的,只有我何其幸運地生了一副與袁夫人相似的容貌。
「告訴我,祈佑此次選的王妃是哪家千金?」念頭一閃,我格外緊張地詢問。
「聽說,是杜丞相之女杜莞。」
翌日,攬月樓來了許多不速之客,一個個濃妝豔抹,爭奇鬥豔、體態輕盈的絕美女子,才去一批又來一批,再這樣下去怕是整個攬月樓都要被她們踩塌。雲珠的火氣也因她們不斷地來去而暴燥了起來,同時也在擔心我剛恢復的身子,怕是再這樣見下去,再次疲勞而生病。
今日攬月樓之所以這麼熱鬧,只有一個原因,昨夜長生殿所發生之事一夜間傳開,「潘玉」這個名字已經成為整個宮闈所談論的名字,也難怪眾多宮苑的妃嬪都要來一瞧究竟,到底潘玉長的是何模樣,就連皇上都要重啟三夫人之位。大多數來瞧我的嬪妃都帶了大禮特來討好我,也有幾個盛氣凌人的嬪妃一來就氣勢十足,就恐我看不起她一般。
我被這一個個燕瘦環肥的佳麗折騰得眼花撩亂,心情沉鬱,才明白祈佑昨夜所說之話—自身難保,就是怕我會被眾多在宮裡頗有心計的妃嬪所害?
「姑娘,又來人了!」看門的小么子慌慌張張地進來稟報,雲珠再也忍耐不住了,火冒三丈地吼道:「不見不見,姑娘已經累了!」
「喲,好大的架子。」人未見,聲先至,聽這語音的氣勢,來人必定為身分高貴之人,否則哪有人敢對過不了多久就晉升為雪海夫人的我這般說話。
修長彎曲的細眉下,明亮深邃的眼睛顧盼生輝,有著說不完道不盡的邪柔膩美,嫵媚地一笑,玉頰上兩個盈笑的酒窩立即呈現,恰便似落雁沉魚,羞花閉月,香嬌玉嫩。
當她的目光由雲珠臉上轉至我的身上時,笑容已經僵下,再也掛不住了:「你……你!」她著急著想說些什麼,聲音卻只能停留在那個「你」字上不斷重複。
「您是?」我聚目回望她與方才完全不一樣的奇怪表情。難道她也見過袁夫人,所以才會這樣恐慌失態?
她盯了我半晌,終於還是收起失態之色,自嘲地一笑,舒素手,拍香檀,不高不低的聲音在正堂響起:「明貴人!」一聽她報上自己的身分,我與雲珠立刻跪拜行禮,原來她就是祈星的母妃明貴人,果然夠有氣勢。
「昨夜聽聞皇上要封立夫人,心下還在猜測是哪位姑娘能打動皇上那早已塵封多年的心,今日一見,原來如此。」笑容依舊,只是目光呆滯,似在凝望我,卻又似在凝望另一個人。
凳未坐熱,明貴人就匆匆而去,我與雲珠慘然地對望一眼,這位明貴人似乎一直都深愛著皇上,我傷了她嗎?一想到此處我就自嘲地淡笑,充其量我馥雅只是沾了袁夫人的光,可是我不想做她的影子,永遠躲在她身後。我想,過不了幾日整個宮闈都會知道潘玉與袁夫人長相相似。
「姑娘,你開心嗎?」雲珠喃喃地問我。
「她當然開心!」一個怒不可遏的爽朗之聲插入我們的對話之中,我與雲珠皆驚起望向來人。
很不巧,我遇見了一位皇宮中最難纏的麻煩人物—靈月公主。她的大名我早在宮外就有耳聞,皇上與明貴人所出之長女,從小被他們捧在手心,所以自幼嬌生慣養,刁蠻任性。曾因兩名宮女不慎將湯汁灑在她身上而被其鞭打致死。所謂「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千百年不變之理。可皇上實在太寵愛她,不忍心責罰,只是將她送去宮外不遠的清心寺思過一年後又將其接回宮中繼續嬌寵著。
「不知公主駕到,有何賜教?」我盡量避免與她衝撞,畢竟她是一個棘手的麻煩。
「賜教?本公主今日就是要好好教訓你,讓你明白自己有幾斤幾兩。」一拍桌案,順勢高傲地坐下,隨即纖指一揚直射我而來,「去,給本公主沏杯茶來。」
「公主,我為您……」雲珠才說幾個字就被我一個「是」字給截斷。
我走至後堂為其沏了杯不涼不熱的龍井茶端至她面前,「公主請用茶!」
她滿意地接過茶,先聞其香,後皺眉,整杯茶水頃刻間全數潑至我臉上,緊接著的是雲珠的一陣尖叫,我卻在心中暗自慶幸,幸好我沏的不是滾燙的茶,否則我這張臉經這麼一潑,鐵定要給毀了。
「公主你欺人太甚。」雲珠紅了雙眼,用絲帕為我擦淨臉上的茶水。
「這是在教導你家姑娘,教導!」她起身揚手輕拍雲珠左頰,最後說到「教導」二字時出手格外重,只聽「啪、啪」兩聲,雲珠的臉上留下鮮紅的指印。
我抬手緊掐她剛才打雲珠的手腕,欺負我可以,但是雲珠,她不能動。
「放肆,敢對本公主如此無禮。」她用力想抽回手,可她越是掙扎我就掐得越緊。
「夫人比起公主,誰身分比較高?」我用不大不小的聲音問雲珠。
「當然是夫人!」雲珠一笑,即刻大聲說道。
「夫人?別說皇后那關你過不了,現在聖旨沒下你就還是個奴才。」她雖然疼得連說話都無法連貫,卻不忘保持臉上的笑容,這點和皇后真像。
「那本宮呢?」韓昭儀竟適時出現,雲珠像見到救命菩薩般衝到她身邊,可憐巴巴地望著她。
我手勁一鬆,將靈月公主的手腕鬆開,向韓昭儀行禮。她望望一臉狼狽的我,再望了望靈月:「何事惹得靈月如此生氣?」
靈月揉揉粉嫩的手腕,我瞧見鮮紅的指印,看著我的傑作,心裡也痛快多了。
「方才我看母妃竟是含淚歸宮,聽說是方才來過攬月樓!」靈月在韓昭儀面前氣焰全無,嘟著雙唇像隻溫順的小綿羊,變臉的速度還真是快。
「所以你就認為是潘姑娘欺負你母妃,故來為明貴人出頭?」韓昭儀巧笑著將她未說下去的話接下。
靈月頷首,看著我的目光依舊暗藏怒火,我這才打量起她的容貌。雪肌花貌常靜清,桃腮杏臉行端正,月眉星眼天然性,嫋娜仙娃,窈窕姿態。可惜生得一副端莊清麗的模樣,卻無蕙質蘭心之本質。
「傻靈月,依本宮之見,明貴人絕不是隨便任何人都能欺負得了的,想必是遇到傷心之事,徒增憂愁,使之落淚。」韓昭儀撫過她的鬢髮,為我開脫著,而靈月似乎也覺得有道理,沉默不語,凝神思量。
「方才冥衣侯來西宮了,你不順便去見見?你也好久未……」沒等韓昭儀把話說完,靈月竟一句「靈月先告退!」一溜煙沒了蹤影。
我立刻了然靈月為何見著韓昭儀就像老鼠見了貓,乖得不像話,原來早已芳心暗許韓昭儀之弟韓冥。
我進閣內換下那身已濕透的羅裳後出來與韓昭儀相見,將各自的侍女摒退,我親自為她沏杯茶端放於她手邊,感謝她為我解圍,否則剛才我還真不知如何收場。
她並未喝下,只是把玩著,而後幽幽地問:「昨夜皇上欲廢黜皇后,為何阻止?你要知道,現在你在皇上身邊說的任何一句話都會左右皇上的決定。」
我輕輕搖頭,不自覺地浮現出一絲笑容,「皇后的罪根本構不成被廢的理由,皇上昨夜的決定只是一時怒氣攻心,待靜下心來思考定會後悔,那我為皇上找個台階下又有何不可?」
沉靜片刻,她終於端起茶水在嘴邊抿上一口,「那你的意思是?」
「娘娘莫急,皇后在朝廷的勢力早已根深柢固,若要廢她,除非將其勢力連根拔起。」
「你是說……杜丞相?」她的笑容有些淡褪。
「錯,娘娘細想,為何杜丞相與皇后能穩坐朝廷?」我輕聲提醒,希望她往更深層面想。
她黯然思忖,突然靈光一閃,「你是說太子?」
「對!」我似有若無地點頭,或許該去見見祈佑了,現在的他是否心中已經有對付東宮的計畫,他又猜得到現在我想些什麼嗎?
待送走韓昭儀,我喚來雲珠給祈佑傳話,交代她千萬不能讓人發現,她很謹慎地點頭。對於她的辦事能力我一向很放心,更何況祈佑能將她留在身邊四年,定有其用意。
久等雲珠不歸,我就步出攬月樓,隻身閒逛。過兩日就是三王大婚之日,再就是我冊封夫人之日,隱約感到事情並不會如我想像中的那麼順利,正如靈月公主所言,光是皇后那關我就過不了。如果真的過不了,我是該失望抑或是慶幸?
冷笑出聲,慶幸?當日不顧一切由卞國逃回亓國只為了誰?祈殞嗎?或說祈佑似乎更恰當,不論他救我的目的為何,他終究是我與弈冰的恩人。我不喜歡欠人情,所以他的恩我一定會還。
「馥雅,今生若有你陪伴,於願足矣。」
連城的話卻在此時縈繞於耳,換而言之,若沒有他們,我是不是就心甘情願留在卞國,留在連城身邊了?
「想什麼這麼出神?」
我被這個聲音著實嚇了一大跳,祈星如鬼魅般在我面前突然出現,我瞪大了雙眼望著笑得賊魅的他,許久都無法說話。
「不會是嚇傻了吧?」他收起笑容,手舞足蹈地晃晃我的雙肩,「看著我,我是誰?」
我噗哧一笑,回神嗔道:「傻的是你吧,晉南王!」
他鬆下一口氣,神色卻突然轉凝,變化之快令我錯愕,他盯著我許久才說:「你……聽說三王大婚後你就要晉封正一品夫人了。」
原來他是為此事而來,我靜默不語待他下文,暗想他不會也是因明貴人之事而來警告我的吧,想到這兒我的臉色越發凝重。
「早就猜到你不是尋常女子。」一陣輕笑繼而逸出口,接著又是一陣沉默。我的眉頭卻更加深鎖,他的表情為何變了又變?還有,他到底想說什麼?
「然後呢?」我終於還是受不了這緊張奇怪的氣氛,忍不住開口問。
「我父皇都那麼老了,你還要嫁他。」他的話引得我先是一愣,後轉為爆笑。原來他大老遠來就為了和我說這,害我緊張了那麼久,那我可以理解成他不想讓我成為皇上的妃子吧!
終於,我的爆笑在他怒瞪的警告下停止,我整整衣襟淡笑,「你以為我說不嫁,皇上就不會冊封我了?」皇上是天子,整個亓國都是他的,如今要封我,難道我有資格拒絕?
他邪佞一笑,仰望蔚藍的天際,「做皇帝真好,想要什麼就有什麼!」
無奈的一聲歎息,細微到自己都無法察覺,明白他又沉浸到自己的幻想中去了。「王爺,我想與您討論,您若為皇上,將如何治國?」
「一家仁,一國興仁;一家讓,一國興讓……」未等他說下去,我就忙著打斷,斂去臉上最後一絲笑容。
「王爺,我是讓您談治國之道,你怎麼背起四書來了!」
「可書上的確是這樣寫的。」他眉頭一皺,為難地看著我。
「如果光背書就能做個好皇帝,天下有那麼多儒生,難道都有資格做皇上?」他實在天真,或許他在戰場上是一代天驕,但說起治國,根本一竅不通,「王爺剛才提到,家仁,家讓,那您告訴我如何使得家仁家讓?」
可等了許久都沒有得到他的回答,我冷笑道:「所謂家仁家讓正指家族相親相愛,恭謙禮讓。手足相殘者必斬首以定天下,妻妾互鬥者必幽禁以正宮闈,子女犯罪者必嚴懲以安臣民。若王爺首先具備了如此狠心,便是一個好皇帝的開始。可是,您真的忍心弒兄、禁妻、懲子?」
他看著我,瞳目一眨不眨,似見鬼神般驚懼,良久都無法吐出一個字來。
我覺得自己說得似乎有些過了,便緩和語氣道:「其實並不是當皇帝就能名垂千古,史上多少亡國昏君遭人唾罵?可恰恰相反,漢朝的衛青、霍去病將軍,直闖漠北,橫掃匈奴,立下赫赫戰功。唐朝李靖將軍,忠君護主,大小戰役從未失利。他們照樣載入史冊,名垂千古,成為百姓茶餘飯後津津樂道的話題。」
「說得好!」遠處傳來冷淡中夾雜著欣賞之味的聲音,我循聲而望,冥衣侯正徐徐漸近,還有緊隨其後的靈月公主。
凝望他的眸子,越瞧越覺著好像在哪見過,但是……
「潘姑娘的才情比男兒有過之而無不及,若身為男兒定然成為一國棟梁,可惜……」韓冥對我的讚賞卻令我蹙眉,將話從那個「可惜」中截斷。
「誰說女兒就不能為國出力而報效朝廷?並不是天下紅顏皆如妲己媚主,媚喜亂宮,我潘玉要做就做被唐太宗尊之為師的長孫皇后!」字裡行間無不透露著自信,同時我看見他的臉上露出驚訝之色,而靈月則看看韓冥,再看看我,最後臉色一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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