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青與聖公子為了一睹張妙歌風采,不惜欺騙竹歌樓的鴇母鳳疏影,假扮成三位官人前來竹歌樓抓賊辦案。半信半疑的鳳疏影會因此而被蒙騙,讓他們進入張妙歌的處所嗎?
第七章 妙 歌
狄青見她猶豫,淡淡道:「當然你不同意也沒有辦法,我們奉公命查案,說不得只能打上去了。」
鳳疏影忙陪笑道:「官人,妾身並非不肯,可希望幾位官爺上去後,千萬莫要傷了我們妙歌哇……那樣的話,妾身真的無能承受。」
狄青道:「那是自然,你以為我們是浪得虛名的嗎?這位武經堂的閻難敵大人,你別看他白白淨淨的樣子,可一身火器放出來,雷公都比不上。」
鳳疏影心中一寒,暗想那還不把我這竹歌樓拆了?可事到如今,權衡輕重,也只能放狄青三人上去。婦人悄悄召了個丫環過來,低聲吩咐了幾句。那丫環招呼道:「幾位官人,這邊請。」
狄青見已得計,起身對尚聖二人拱手道:「聖公子,閻大人,敵人狡詐,都留神些。請。」
尚聖憋著一肚子笑,學著狄青的樣子拱手,「葉二捕頭,請。」
狄青一怔,轉瞬省悟過來,暗想自己方才說是葉知秋的弟弟,所以尚聖才稱呼他為葉二捕頭,心中好笑。故作捕頭狀,大搖大擺地跟著丫環走去。
旁邊那兩個商人見狄青和鳳疏影低聲嘀咕幾句,竟然就被帶往張妙歌的聽竹小院方向行去,下巴驚得差點砸在腳面上,忍不住要鼓噪。
狄青將煩心事交給鳳疏影去處理,跟隨丫環過了方流亭、賞幽臺,到了聽竹小院前。那丫環道:「三位公子稍等,我先去稟告一聲。」說罷不等回覆,已入了聽竹小院。
狄青閒著無事,見那白胖子臭著一張臉,問道:「還不知道這位先生貴姓呢?」
白胖子冷冷道:「姓閻,閻王的閻。」他一直都在沉默,顯然對狄青的處事方法並不認同。
狄青倒是一怔,沒想到自己隨口給這人起個名姓,居然中了。見那人好像被天下人虧欠的臉,心中也是不悅。
這時候丫環從聽竹小院走出來,招呼道:「三位貴客請了。」她前頭帶路,聖公子緊緊跟隨,狄青卻有些意興闌珊道:「聖公子,我還有他事,就不進去了。」
尚聖聞言一把抓住狄青,急道:「那怎麼行,我們三個來抓大盜,怎麼能少得了你這個高手?你……一定要跟著。」他口氣中很有懇求的意味,狄青心中一軟,終於還是向前走去。
這聽竹小院別具韻味,以幽、清、雅、淡為主。尚聖一路行來,讚不絕口。這時只聽錚錚錚數聲琴響,曲調高亢,如入雲霄,竟給這小院添了些激昂之氣。那調兒穿雲破霧後,曲曲折折,漸變幽細,如花間鶯語,又似幽泉暗咽,美妙非常。
尚聖聽得呆了,讚歎道:「此曲極妙,我很喜歡。」狄青暗想,看你也算個有錢的主兒,怎麼好像成天都在牢籠中住著,這也好,那也不錯,這個也喜歡,那個也喜歡?
三人上了閣樓,琴聲已止,餘韻不絕。丫環輕輕推門進去,指著一旁空處的三個椅子,低聲道:「三位請坐。」說完領三人到椅子前,奉上三杯清茶。
閣樓裡坐滿了十人,每人面前都只有一杯清茶,但看來卻都彷彿有吃著山珍海味般的愜意。靠窗櫺處坐著個女子,聽到門響,輕抬螓首,向這面望了一眼。尚聖一見,本已坐下,又是霍然而起,盯著那女子眼珠子都不轉一下。本來尚聖欣賞旁人,都說我很喜歡,可這刻嘴唇蠕動兩下,竟半個字也發不出來。
那女子眼睛不算太大,嘴巴也不算很小,粉抹得也不是很厚。若是單論五官,那女子算不上極美,但她只是淡淡地那麼一瞥,就如清風扶柳,明月窺人,風情萬種,楚楚動人。
她最動人的地方,就在風情。
旁人看到這女子的眼神,好像融入了綠水,看到這女子的媚態,就如沐浴著春風。尚聖並非沒有見過女子,相反他見過的女子可說是極多極美,但和這女子一比,尚聖只能評價他身邊的那些女子,個個都是木頭!
這女子自然就是張妙歌!
張妙歌一雙妙目掃過尚聖的時候,微帶些訝然,看到白胖中年人的時候,蹙了下眉頭,見到狄青的時候,突然輕笑了聲。
眾人皆驚,順著張妙歌的目光望過去,不解張妙歌因何發笑。
張妙歌不用輕展歌喉,她的一舉一動,一笑一顰都是無聲而又動人的歌聲,尚聖當初花了二十兩銀子買了兩個號簽,還覺得有些不值,可這時候突然感到,能見張妙歌一眼,就算花二百兩銀子也值。
狄青卻不如尚聖那般失魂落魄。實際上,在閣樓裡頭,對張妙歌沒有失魂落魄的就只有兩人,一個是那白胖中年人,另外一個就是狄青。
白胖中年人因為自身原因,所以對再美貌的女子,也沒有什麼感覺。狄青卻只覺得張妙歌有些可憐,他甚至覺得,自己和尚聖、張妙歌都屬於深陷牢籠、不能自拔的人。
因此狄青見張妙歌含笑望來,也回以一笑,走上前去,將那束眼兒媚放在張妙歌的桌案前,說道:「送給你了。」
張妙歌微有訝然,妙目盯在狄青的臉上,看了良久,這才輕聲道:「多謝你啦。」她聲音也如清風曉月,自帶風骨。她拿起桌案上的那束眼兒媚,輕輕嗅了下,又啟朱唇稱讚道:「好花!簡直可以和柳七的詞相媲美。」
眾人皆驚,神色各異,有幾人臉上已露出不平之意。尚聖聽到柳七兩字的時候,卻是皺了下眉頭。
少有人不知道柳七,有井水處,即有柳七詞!柳七不是達官,亦尚未及第,眼下落魄京城,是個窮困書生。但他的名氣,甚至已超過了當朝的皇帝。
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殘月!只憑此一句,柳七就已成為天底下無數癡男怨女的知己,亦是無數閨中少女、侯門深婦仰慕的對象。京城青樓中甚至流傳著這麼一句話,「不願君王召,願得柳七叫;不願千黃金,願得柳七心;不願神仙見,願識柳七面。」在無數歌伎眼中,柳七簡直比皇帝都要威風。
有人慕、有人恨、有人識、有人鄙。天下人對柳七的評論多多,不一而足,但無人能否認,柳七的名氣之大,世間少有。張妙歌若是稱讚柳七也就罷了,在座眾人若論多金,每個都要多於柳七,但是若論文采,那是項背難企。可張妙歌竟然說一個賊禁軍獻的花兒,可以和柳七的詞相媲美?
無人能服!
狄青也聽過柳七的名字,不過他和柳七道不同。柳七的詞寫盡了男歡女愛、纏綿悱惻、羈旅離情和暮宴朝歡,但惟獨寫不出狄青所嚮往的慷慨俠烈之氣。因此狄青雖知柳七大名,卻沒有知己的感覺。他給張妙歌送花,純粹是因為他從張妙歌的眼中看出風情之後的落寞,那種落寞讓他心有戚戚。(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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