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銳推理作家 吳蔚 最新力作 《斧聲燭影》
重返歷史現場 疑雲宣告破案
千年之後趙匡胤終能含笑九泉!
宋太宗趙光義奪位不正已是史學界公認的事實,之所以成為千古之謎,只因他下手殺害兄長宋太祖趙匡胤的起因和過程已完全被湮沒,《斧聲燭影》這部小說旨在完整還原這一千古之謎的前因後果及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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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斧聲燭影》試閱 (2) 卷五風雲再起--樊樓的焌糟英娘被捕
忽聽得有車馬馳近,旋即有人拍門叫道:「張咏張公子是住這裡麼?」
張咏道:「這麼晚還有人找上門,準不是什麼好事。」他已遣女使先睡,便自己提燈來開了門。門前站著一名十六七歲的少年,一身白衣,風神俊朗,問道:「閣下就是張咏公子麼?」
張咏道:「不錯。你是誰?」少年道:「我姓劉。車裡有一位娘子,報的是張公子的姓名住址,我特意送她回來。」
張咏便趕來揭開車簾,不由得吃了一驚—唐曉英正縮在車內,披頭散髮,身上只裹了件男子外袍,露著半截小腿和光腳。少年忙道:「張公子不要誤會,這位娘子是我今晚跟舅舅遊河時無意中救下的。」
張咏「啊」了一聲,道:「多謝。」叫了幾聲「英娘」,見唐曉英目光呆滯,毫無回應,便脫下外衣,搭在她身上,將她抱出車來。
向敏中緊隨出來,見狀忙請那少年進去。那少年道:「我尚有公務在身,不便進門,我只將經過情形告知公子。」
原來那少年新來京師,由小舅領著乘船去遊汴河,到順成倉橋一帶時,忽聽到有女子呼救聲。聞聲望去,見橋西碼頭邊一名大漢肩頭扛著一只麻袋,正預備上一艘大船,那麻袋蠕動不止,呼救聲就是從那裡傳出。小舅當即大喝一聲,那大漢受驚,將麻袋扔入河中,自己轉身就逃。小舅命船夫跳下水救人,自己和外甥上至大船。卻見一名赤條條的男子衝上船板,躍入水中逃走。二人追之不及,忙下來艙中,卻見燈下躺著一名裸身蒙眼女子,雙手反縛,口中也堵了布團。少年忙脫下外衣,披在女子身上,解開繩索,扶她坐好,問她姓名來歷,女子似是受了很大打擊,只失神地望著他。小舅卻認出了那女子,道:「我見過她,她是樊樓的焌糟。」那女子聽到「樊樓」二字,似是受到刺激,恢復了一些神志,喃喃說出了張咏的名字和住址。小舅本待報官,可見到從水裡救上來的麻袋中女子是舊識後,又改變了主意,遂由他送那名女子回家,少年則送裸身女子來汴陽坊。
向敏中忙問道:「那跳入河中逃走的男子是不是二十歲出頭,相貌很是英俊?」少年道:「天黑沒有看清楚相貌,不過那男子當過了三十歲。」向敏中聽說不是阿圖,不免失望。
少年道:「人已經送到,我這就告辭了。」向敏中道:「敢問小官人高姓大名?來日也好登門感謝。」少年道:「舉手之勞,何足掛齒?賤名不足以辱視聽,還是不說的好。告辭!」
向敏中聽他自稱有公務在身,料來是有官職在身的權貴子弟,卻不知道他為何堅持不肯留下姓名,又不便強問,只得任憑他去了。
張咏早將唐曉英抱回房間,安放在床上,拉過被子蓋好,輕輕叫她的名字,見她依舊是滿臉茫然之色,只得將帷幔放下,道:「英娘先好好歇息。放心,你在這裡很安全,再也沒有人能傷害你。」
出來外屋,正遇到向敏中進來,轉述了那姓劉的少年所言,道:「聽起來英娘似乎是落入了專門綁架拐騙婦女的人販子之手。那人販子一邊姦污英娘,一邊等待同夥送來另一名女子。不想那女子正好清醒過來,吐出了口中布團,叫出聲來,不但救了自己,也救了英娘。」張咏很是憤慨,道:「汴京表面繁華熱鬧,底下卻有這麼多見不得人的勾當,可惜讓那兩人逃了。」
忽聽得門外又有人叫門,張咏料到必有大事,便叫醒一名女使照看唐曉英,自己和向敏中一道來開大門。
門前站的卻是開封府毒手刑吏劉昌。張咏道:「劉刑吏深夜趕來,莫非已經查出誰是劫獄者的內應?」劉昌道:「還沒有。今日有好些獄卒不當值,明日才能一一問到。下吏來是要告訴張郎,小女劉念被鬼樊樓的人綁走了。」
張咏大吃一驚,道:「這是什麼時候的事?」劉昌道:「下吏日暮回到家中,便發現小女不見人影,只有人在桌上留下一行炭字,說小女被綁去鬼樊樓了。我當時也沒在意,以為是有人惡意開玩笑,劉念近來常常出去私會情郎,早出晚歸原也不稀奇。直到適才右屯衛上將軍折御卿將小女送了回來,說是在順成倉橋發現了她……」
張咏道:「啊,原來適才那劉姓少年小舅救的就是令嬡。」向敏中道:「劉姓少年稱折御卿小舅,莫非他是北漢名將劉繼業之子?」
劉繼業本姓楊,是北漢第一勇士,號稱「楊無敵」,因其戰功赫赫,北漢皇帝特賜姓劉。他的夫人就是雲中大族折德扆之女,也就是折御卿的親姊姊。劉繼業膝下有七子,其中以第六子劉延朗2最為傑出,精通兵法,擅使長槍。
張咏這才恍然大悟,道:「難怪那劉姓少年不肯進來,他一定就是北漢使者。寇准說過當日在博浪沙有個少年使一桿銀槍,出神入化,所向無敵,一定就是他了。可惜我人在當場,卻已經暈了過去,竟無緣得見聞名天下的楊家槍。」
劉昌也不明白二人所言,只匆匆道:「下吏特意趕來,是要告知小女之事甚是蹊蹺,她被裝在麻袋中的時候,曾迷迷糊糊地聽見有人提到高瓊的名字。」
張咏道:「你懷疑綁架令嬡的人跟劫走高瓊的是同一夥人?」劉昌道:「下吏不敢妄自猜測,不過下吏認為這是有人在警告下吏不要再多管閒事。所幸小女安然回來,不過尋到內應獄卒一事,下吏卻是做不了了。這是下吏尚未審過的獄卒名單,請張郎自行審問。」將字條塞到張咏手中,作了個揖,匆匆離去。
張咏、向敏中愕然不止,卻也無可奈何,只能等唐曉英恢復神志再說。
次日一早,負責監視聶保的吏卒趕來稟告,說昨晚親眼看到聶保去了都亭驛,待了很久才出來。
張咏道:「都亭驛,那不是專門接待外國使者的地方麼?」向敏中道:「不錯,北漢使者一定就住在那裡。」張咏道:「這可真是奇怪。向兄,你我還是得去一趟都亭驛。」二人遂往都亭驛而來。
都亭驛舊名上源驛,歷史悠久,發生過許多重大歷史事件,其中最為人津津樂道的便是唐朝末年朱溫宴請李克用的鴻門宴—當時朱溫任唐宣武節度使,鎮守開封,黃巢農民起義軍退出長安後,實力猶存,揮軍逼近開封。朱溫以前是黃巢手下將領,對以前的老上司有畏懼之心,自知無力阻擋黃巢的進攻,便向沙陀族首領李克用求援。李克用欣然應邀,親自率五萬大軍自河中南渡,連敗黃巢軍。黃巢退走山東後,自殺身亡。李克用回師時路過開封,朱溫為答謝李克用出兵相助,特地在上源驛設宴款待,為其慶功接風,盡地主之誼。
李克用志得意滿,欣然赴約,但是他沒有想到,這是一場充滿殺機的夜宴。當晚,朱溫大擺宴席,禮貌甚恭。李克用連同監軍陳景思及親隨數百人出席了宴會。李克用年輕氣盛,加上自認為對朱溫有恩,因此在酒席上極為驕橫放縱。他自以為是大唐的功臣,內心深處本來就看不起流寇出身的朱溫,酒醉之後,言語之間就慢慢流露了出來,對朱溫多傲慢侮辱之詞,有惡語傷人之處。朱溫從來就不是個有胸襟之人,心裡憤憤不平。他投降唐朝廷之後,極受重用,李克用的突然崛起,一度威脅到他的地位,已經讓他妒火中燒,被李克用輕辱後,心中登時動了殺機。不過,李克用武藝超群,威名遠揚,當時無論是農民起義軍,還是唐朝將領,都畏之如虎。加上他的親隨們一身黑衣,號稱「鴉軍」,令人望而生畏。所以,朱溫雖然懷恨在心,卻沒敢當場發作,反而加意勸酒,將李克用灌得大醉。宴會結束後,李克用等人因飲酒大醉,酒將衣襟都打濕了,當晚便留宿在上源驛。朱溫離開驛館後,決心剷除李克用。李克用千里趕來相救,經歷多場廝殺後打敗黃巢,解了汴州之圍,不過因酒後幾句話,就惹來殺身之禍,由此可見朱溫為人之刻薄寡恩。
他連夜派人用連起來的馬車和柵欄擋住出口,再派重兵包圍上源驛,亂箭齊發,欲置李克用於死地。而李克用早已爛醉如泥,躺在床上呼呼大睡,對外面的變故一無所知。幸好他的親隨薛志勤、史敬思等人驍勇異常,竭力抵擋,由此展開激烈的搏殺。薛志勤箭法極為高明,箭無虛發,一人便射死汴兵數十人。圍攻的汴軍軍士心驚膽戰,雖然大聲鼓噪,卻不敢輕易上前,於是從四面縱火,向驛舍投擲火炬,打算燒死李克用等人。親隨郭景銖撲滅蠟燭,將李克用藏到床下,然後用涼水澆李克用的臉,告訴他事情經過。李克用這才搖搖晃晃地站起來,以他的神志狀況,自然無法參加格鬥。此時,濃煙烈火四起,情形萬分危急,突然之間,大雨震電,天地晦冥,大火被一場暴雨澆滅。薛志勤扶住李克用,借閃電的光亮翻牆突圍而出,急奔尉氏門,殺掉守門汴兵,在雷雨的掩護下,從城頭縋下逃生。但李克用監軍陳景思和三百多親隨都被汴兵殺死。從此,雙方結下了死仇,水火不容。宴會的主人朱溫和客人李克用日後分別成為了後梁與後唐的開國皇帝,直到後唐滅掉後梁,方報了上源驛之仇。
五代時,都亭驛已經是開封首屈一指的驛館,能同時接待百人以上的使團食宿。時值寒食長假,驛卒散漫,門前竟無人把守,張咏和向敏中輕易混了進來,正遇見昨晚送唐曉英回來的劉姓少年,忙上前招呼。那劉姓少年雖然滿臉愕然,還是自報姓名,果然是北漢名將劉繼業的第六子劉延朗。
張咏道:「劉使者救回英娘,張某十分感激。不過我今日尋來,不單是為了這事,敢問尊使可認得聶保?」劉延朗道:「不認得。」張咏道:「他昨晚可是來過都亭驛。」劉延朗道:「嗯,昨晚驛館有許多人,李稍李員外帶來他的貴客歐陽員外夫婦找我手下人比試棋藝,興許是他們帶來的人也說不準。不過我卻是不在,你們也知道的,我跟我小舅去遊了汴河,半夜才回來,他們早就散了。」
張咏見他神色坦然,一臉正氣,不似作偽,便拱手道:「叨擾。」走出幾步,又忍不住回頭道,「聽說尊使擅使銀槍,張某改日定要領教。」劉延朗道:「我也早聽過張公子武藝高強,劍術精湛。不過你的劍和我的槍不是一個路數,難以對仗。」
張咏道:「此話怎講?」劉延朗道:「張公子的劍適於單個對敵,對手越強,越顯劍術不凡;我楊家槍卻只適合在戰場上殺敵,非得來回馳擊方能顯出威力。」張咏哈哈大笑道:「小官人年紀輕輕,卻是見識高明,倒讓張某受教了。」告辭出來,依舊對劉延朗讚不絕口。
向敏中道:「劉延朗如此年輕,卻被選做與大宋和談的使者,必是有過人之處。他與右屯衛上將軍折御卿是至親應該也是原因之一。」
張咏道:「劉延朗絕不是說假話的人,那麼聶保來都亭驛一定不是找北漢一方的人了。」驀然意識到什麼,失聲道:「歐陽贊,一定是歐陽贊。」
向敏中道:「我也剛巧想到是他。此人年紀跟聶保差不多,又操著一口開封口音,你跟王彥昇比劍時他也在當場。」
張咏道:「這麼說,歐陽贊才是真正的聶保,那個假的聶保不過是他找來的替死鬼。這可奇怪了,雖然當時老仵作已經從傷口毒性深淺證明了我不是凶手,可還是沒有線索可追查到真凶。你和潘閬去小牛市集詢問目擊者,酒保也僅僅記得有人上前扶了王彥昇一下,既不能肯定是那人乘機下毒,也不能知道那人是誰,那假聶保卻自己站了出來,承認下毒。」
向敏中道:「你說得不錯,如果假聶保不主動站出來,我們根本抓不到他。」張咏道:「那麼歐陽贊為什麼要主動送一個替死鬼給我們?」
向敏中道:「只有一個可能,此人這次來開封一定有重大圖謀,他怕我們對這件案子窮追不捨,最終會追查到他身上,影響到他的計畫,所以主動交出一個凶手,讓王彥昇一案迅速了結,結果現在反而成了他的破綻。張兄,你先回去看看英娘清醒了沒有。我去找趟家父的棋友游老公,看能不能請他跟我一道暗中辨認一下歐陽贊的形貌,事情辦妥後,我再去汴陽坊找你。」二人遂就此分手。
(下週一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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